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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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墨乍一见令华,还擦着眼泪,瞧着便是受了委屈似的。
“好端端的,你怎就是这般模样了,莫不是回府之后受了委屈不成?”
令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婢子在夫人身边服侍,回府替夫人办差,又怎会受委屈,只是见公子与少夫人那般情意绵绵,婢子有些恍惚罢了。”
“那好,若真是无事便好,你早些歇着吧。”
姜子墨与韩倾容渐行渐远,好半晌后,韩倾容才道:“令华方才瞧着落寞的很,脸上还带着伤,怕是在齐国公府中受了不小的委屈吧。”
“她若不愿说,那么谁也没法子让她开口,不过她自有法子处置好,若非如此,她自然也不会到宫中侍奉我了。”
韩倾容这才点了点头:“你身边之人自然是得力的,只望她能够看开些。”
三月阳春,春光甚好,处处鸟语花香,近来宫中诸多烦扰,太皇太后又有意出来散散心,也难得陛下亦愿出宫踏青,后廷一众夫人随行,倒也是热闹得紧,陛下也不知是政务繁忙,抑或心中不快,已甚少踏足后宫,夫人们也就少有机会接近陛下,现下有如此难得的好机会,真真是个个儿都使出了拿手的本事,想引起陛下的注意。
霍成君的脸色不太好,又带着皇长子一同出宫,看起来更是疲累,现下刘年岁渐长,早已不愿由乳母抱着,喜欢四处跑动,况宫外比之宫中有更大活动范围,且刘本就不喜留在霍成君身边。
宫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孩子只有刘一个,陛下又对这个孩子非常疼爱,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羡煞了旁人,却也让霍成君心中更为不快。
刘似乎还是孩子心性丝毫未减,很喜欢热闹的地方,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立时便哭了起来。
霍成君一听到刘的啼哭声,便一记耳光搭在了乳母脸上,怒道:“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也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乳母的,椒房殿还要你何用!”
陛下对霍成君此番发怒却不闻不问,不过只是对乳母稍加训斥,霍成君这会子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了一些,也不曾去理会刘是否摔疼了。
姜子墨并不喜欢这样的喧闹,只见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还能看到小鱼在水中嬉戏,心生玩乐之念,退下了鞋袜,踏入溪水之中。
这个时节的溪水还带着沁凉之感,鱼儿在足边嬉戏,痒痒的感觉很舒服,姜子墨回头一看,鞋上沾染了污渍,索性也就着溪水洗涤鞋面。
“好在这时候的溪水还不至于冰冷刺骨,不然你这般踏入溪水之中,只怕早没有了嬉闹的心情了,上岸吧,莫要让人笑话了去。”
姜子墨闻言,不由得脸上一红,抬头看去,竟是张延站在面前,一瞬间的欣喜却很快便被慌乱取代,张望了周遭并没有人注意这边,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张延伸手扶着姜子墨上岸,溪水沁凉,让脚踝以下都已经红红的一片,但一双脚露于人前,姜子墨终究觉得很不自在,推搡着他,道:“你侧过身去,待我穿上了鞋袜再转过来。”
只见张延轻笑道:“都已经瞧见了,你还讲究这些,还是快穿上鞋袜吧,可别因此着了凉,届时还要赖在别人身上。”
总觉得溪边太引人注目了些,姜子墨光裸着足部,走到一块大石旁之后,鞠了溪水洗去污渍,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穿鞋袜。
“既然足上的水未干,就不必这般急着穿鞋袜。”
只见张延拿出一方绢帕,细细地将姜子墨足上的水擦干,再小心翼翼地为姜子墨穿上了鞋袜,好似这是一件多么紧要的事情一般。
姜子墨手抚上他的脸颊,看着他消瘦不少的脸庞,满心的酸楚无处宣泄,眼眶微红,道:“仲安,如今瞧着你依然瘦削了许多,可是……”
张延握着姜子墨的手,吻过每一根手指,最后将姜子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姜子墨感受着自己的手掌下,他那不停歇的心跳。
“那些歉疚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这会子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每一刻都在为你跳动,你忘不了的,我也从来不曾忘怀过,一刻都没有,上天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依然会一直守候着你,不管何时何地,不管情况会多么糟糕,我会在你身边,就像你一直在我心里一样。”
姜子墨依偎在张延的怀里,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张延也是真实的,抬头看着张延,踮起了脚尖,吻了吻他的嘴角。
猛然间,姜子墨松开了环抱着张延的手臂,脸色煞白地转向一边,道:“方才失态了,还请张公子莫要见怪。”
张延猛地一愣,旋即又笑道:“并非是你失态,而是……”张延自嘲一笑,“罢了,你不宜在此流连太久,早些回去吧。”
姜子墨正要开口,便听着令玉与令华的声音,姜子墨回眸瞧了张延一眼,这才闪身走了出去。

“夫人,你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里,真是让人家担心坏了,陛下可惦记着夫人呢,我们回去吧。”
才走出了没几步,令玉疑惑地看了看溪边泥泞的土地,道:“这里不是只有夫人一个人吗,怎么会有这样多而杂乱的脚印?”
令玉太过眼尖,且这脚印确是如何都掩饰不过去的,姜子墨眸光有些闪烁,道:“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言多必失,你想落人口实不成?”
忽然令玉轻笑出了声,却也带着几分忧虑,道:“夫人何必这样紧张呢,别人不知道的,难道人家还不知道吗,不过夫人总该多加小心才是,要是有人不经意路过,那可就是要不得的事情。”
姜子墨脚步微微一滞,心下立时凉了半截,但并没有回答令玉的问题,只是快步往前走去。
“姜夫人怎的离开了这样久,让人好不担心啊,还好附近都还太平,如若不然,依照姜夫人的美貌,可是太容易引来恶人的歹念了,着实让人无法放心啊。”
此时姜子墨只觉得手凉的很,温热的浆水端在手中,才稍稍有回暖,瞧了眼说话的公孙静,她倒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言语之间亦颇有挖苦之意。
姜子墨抿了抿茶水,才觉得身上稍稍舒服了些,而轻狂如公孙静者,也跟本不欲理会,本以为她会因此稍加收敛,却不想她竟不知何为适可而止。
公孙静扯着陛下的袖子,撒娇道:“陛下,你看啊,妾身好心关怀姜夫人,她却对妾身不理不睬,如此冷淡,陛下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陛下不过淡淡扫了姜子墨一眼,道:“你这般言辞,论谁都会心中不快,你又何须为了这些微末之事心有不甘,且姜夫人位在你之上,言辞之间怎可如此轻佻。”
郊外风光正好,景色宜人,一众人嬉闹着,辰光倒也好打发,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
时辰不早,一路浩浩荡荡回到了宫中,这一路车架颠簸,姜子墨觉得身子就好似要散架了一般,酸疼得很。
姜子墨刚踏入漪兰殿,就觉得好似有些不同,未见云锦也就罢了,连几个素日负责扫撒的宫人都不见踪迹,无端端不见了这几个人,心中疑惑不已,但转念一想,今日本就是出宫踏春的日子,她们或许也有她们的去处。
“令玉,替我捏捏,这一路颠簸回来,肩膀酸得很,身上也很不舒服,你告诉你姐姐,备下热水,只怕要好好沐浴一番,才会觉得舒服些。”
令华在博山炉中放了些帐中香,香气缭绕,很是宜人,退了衣帽鞋袜,没入热水之中,水汽氤氲,倒也闲适.
身后,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在肩上游走,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姜子墨正沉溺其中的时候,猛然惊觉有所不对,转身时看到陛下含笑站在那儿。
姜子墨脸上绯红一片,嗔道:“陛下既然来了,怎也不让人说一声,况且妾身尚在沐浴,驾前失仪,实在有违礼数,又怎敢劳驾陛下为妾身做这些。”
“朕方才就打发了夷华她们出去了,也就没人跟你说了,你我夫妻独处,又何须旁人在这里伺候着,闺房之乐,只要你我能体会便好,这水也凉了,泡着久了人也会不舒服的。”
姜子墨披了一件宽松的长衣,一同坐于卧榻,却一时无话,只觉得帐中香的味道愈加香醇。
一日奔波下来,本就疲累,陛下也是尽显疲态,姜子墨便道:“今日奔波劳顿,陛下想必也劳累得很,若是陛下不嫌弃,便在妾身这儿安寝吧,妾身这儿点了帐中香,能让陛下安睡。”
姜子墨想起身在博山炉中再添一些帐中香时,被陛下拦了下来,他只是靠在自己的肩上,静静的,一言不发,似也是很享受这样静谧的相处。
翌日,姜子墨只觉得头疼得很,便吩咐道:“云锦,去请了御医前来,就说我有点儿头疼,让他来给我瞧瞧。”
过了一刻钟,御医微喘着气出现在了偏殿之中,看来这一路奔走,倒是让他难以负荷了。
“我只觉得有些头疼脑热,许是婢子没有说清楚,让御医这一路急于奔走,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御医请坐吧。云锦,还不快端茶过来。”
御医谢了座之后,便也开始平息他的喘息,看他的样子,这一时半刻怕也是缓不过劲儿来的,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见他气息稍平。
一方绢帕盖在姜子墨的手腕处,御医的手搭在姜子墨手腕上,微蹙着眉,似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他撤回了手。
“夫人玉体并无大碍,只是风邪入体引起的头疼,下官开一剂方子,夫人只消按时服用汤剂便可,虽在春日里,但早晚的风还是偏凉,夫人体寒,还是要避免早晚出外。”
他将方子拟定之后,遂欲告退,姜子墨瞧了眼令玉,道:“有劳御医了,就让令玉随御医去御药房抓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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