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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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就这般冲动,即便你再不喜欢令华,又怎能掌掴她,好歹她如今是夫人身边的侍女,况还是替夫人送来礼物的,你这样做岂不是下夫人的颜面吗!”姜子砚此时已剑眉紧蹙,一脸的气闷和无奈,“好在父亲尚不知此时,如若不然,只怕会愈发难收拾。”
刘娅眼中含泪,凄凄切切的模样,让姜子砚也不忍心再责备她一句,无奈的一声叹息:“罢了,现下已是这般,即便你将眼睛哭肿了,也无法改变些什么,如今要紧的是你养好身子,旁的便不必理会,自有我会处置。”
刘娅扯了袖子一擦眼角的泪,道:“既然是我闯下的祸事,就不会让旁人替我承担,况夫人赏赐,也该进宫谢恩才是,你替我递帖子入宫,看夫人何时有暇能见我。”
姜子砚看着刘娅许久,道:“如此也好,只是去了宫中就莫要这般冲动了,若还是这般造次,便是夫人与父亲愿息事宁人,怕是宫里头也容不得你。”
刘娅的目光有些复杂,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瞧着很是让人心疼,只见刘娅言道:“我即便再不懂事,也不会在宫中造次,况我是入宫谢恩的。”
一日后,宫中传出口信,只道是姜子墨着了凉,正卧榻养病,引得齐国公府内一阵慌乱,倒是刘娅很是镇定,仿佛此事与她无关一般。
“如今这时候,总是难将养些,夫人的身子又还没有完全调养好,这时不时的便病一病,真是令人担心,老爷,可要请旨入宫?”
齐国公只皱着眉,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刘娅的身上,道:“夫人身子弱,也总不能夫人一病,就请旨入宫,岂不显得夫人太过矫情了吗,说来阿娅有孕,夫人还赏了许多物事,便让阿娅入宫便是,一来为谢恩,二来也可知晓夫人病情到底如何,若只是小病,自也可放心些,若是病重了些,再请旨入宫也不迟。”
刘娅下了车驾,随着引路的内侍一路行至漪兰殿,待得云锦禀报了姜子墨之后,刘娅这才踏入了漪兰殿。
此时姜子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见刘娅入内,道:“嫂嫂不必多礼了,云锦,去备些可口点心。”姜子墨微微抬了抬手,“有劳嫂嫂入宫探视,嫂嫂请坐吧,说来如今嫂嫂有孕在身,自当不必入宫谢恩,我也怕过了病气。”
“夫人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府中众人皆十分挂念夫人,母亲一听闻夫人卧病,便十分着急,想请旨入宫侍奉夫人,只是父亲担忧旁人议论夫人恃宠而骄,这才让妾身借入宫谢恩的名义来探视夫人,现下见夫人并无大碍,心中才安稳了许多,夫人千金贵体,当好生调养才是。”
姜子墨含笑道:“多谢嫂嫂挂念,有御医贴身伺候,想来也并无大碍,倒是嫂嫂如今是双身子,如此奔走,着实令人于心不忍。”
说话间,令华送来了点心,现下令华脸上的指印还未彻底消散,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一些痕迹,刘娅见令华进来,面上浮现一丝嘲讽的神色。
“妾身见着令华姑娘,这才想起前几日令华姑娘为夫人送来赏赐,妾身一时失手,掌掴了令华姑娘,这几日妾身一直心中很是不安,今日入宫来,也是为了向令华姑娘致歉。”
正说着话,刘娅将身上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递到了令华的手中:“这玉佩的质料虽算不得上佳,但也贵在雕工不错,令华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权当是赔罪之礼。”
令华诧异地看着刘娅,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刘娅会有这样大的转变,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而后才怔怔地看向姜子墨。
姜子墨略略点了点头:“这是少夫人的一番心意,你若不收下,便是还在介怀那一日的事,岂不是让少夫人因此神伤嘛?”
见令华收下了玉佩,刘娅才笑了起来:“还是夫人更知晓妾身,令华姑娘愿收下这件玉佩,妾身也就安心了。”
刘娅不过在漪兰殿中逗留了一个时辰,便离宫而去。
待得刘娅离去后,令玉便在姜子墨身边,小心翼翼地喂着药:“少夫人也真是的,那一记耳光下手便是极重的,怎就她一两句话便盖过去了呢。”
姜子墨皱了眉头,道:“好了,你也不要在那里嘟嘟囔囔的了,成何体统,难不成真的是我太惯着你了,所以才惯得你这般脾气吗?况现下也不是拘泥这些小事的时候,令华虽受了些委屈,也好过他日因此而闹得满城风雨。”
令玉听了此话,倒像是一肚子委屈的模样,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四下无人,姜子墨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封竹简,慢慢展开,却是毫无心思翻看这些。
忽然听到外间响起了脚步声,姜子墨还没来得及将竹简放下的时候,云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夫人身子还未康复,又怎能这般费神,方才陛下身边的石舍人来传话,请夫人往宣室殿与陛下一同用晚膳。”
姜子墨点了点头,这时候时辰尚早,也并不急于在此时前往宣室殿,姜子墨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拿过妆台上摆着一支玉步摇簪在发髻上。
是夜,月华如洗,星光黯淡,姜子墨身在宣室殿,陛下尚有朝事需操持,姜子墨取过书架上的一册诗经,一字一句即便读过千百回,回味起来依旧口颊留香。
半个时辰后,陛下才抬起了头,却见姜子墨正细细品味着手中的竹简,陛下噙着一丝浅笑,抬手揽住姜子墨的肩膀:“是否朕冷落了你,令你觉得十分无趣?”
姜子墨脸颊飞红,道:“陛下何出此言,岂不是让妾身无地自容吗。”
“你本就风寒未愈,朕自知不该传你过来,只是朝政繁杂,朕只怕待一切处理完毕,你早已用了晚膳歇息了,便只好让石显传了口谕令你过来,瞧着你在朕身边,朕心里也安稳了许多。”陛下忽然又道,“今日你新嫂入宫了?”
“嫂嫂已出宫回府去了,只因前些日子因她有孕,妾身便赐了些礼品,嫂嫂入宫谢恩。”
陛下点了点头:“如此倒也是寻常,齐国公府想来也是许久未曾有喜事了,现下姜氏有后,齐国公也必然欣喜。”
此时已到晚膳时分,宫人寺人鱼贯而入,姜子墨转身见领头的是令华,一愣,道:“怎么是你在这里,石舍人呢?”
“回夫人的话,石舍人在外候着,只道是在夫人身边伺候,还是熟识之人更好些。”
陛下浅浅一笑:“这石显也是愈发刁钻了,连侍奉之事都开始躲懒了,也罢,就由着他去吧,也免得扫兴。”
这一夜,无法入睡,姜子墨仰望着星空,不知他是否也是这般难以入睡,也这般仰望着星空。
一夜无眠,自然气色不是上佳,双眸还带着几分朦胧,随意以一枚长簪挽起了长发。
姜子墨觉得有些头疼,便披了件外衣,走过了斗星桥,不多时便到了天璇湖边,湖水很是清澈,据说是引北阙外的活水至此,才保此湖碧水长青。
姜子墨鞠了一捧水,沁凉彻骨,却也乱了这一池春水,拨乱了池中自己的倒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只可惜少了蒹葭苍苍,失了一分韵味,着实可惜。”
姜子墨淡然一笑,道:“蒹葭一物,又怎会出现在宫闱之中,况,在水伊人,遗世而独立,又怎会是俗世凡女可比拟的。”
回眸一瞥,姜子墨只见那人有的是眼角眉梢间的点点风情,而此人,也似并非姜子墨熟识之人,只觉得有几分面熟罢了。
“只是见姜夫人流连天璇湖边,才尾随而来一探究竟,倒是扰了姜保林的清闲了,还望姜保林不要见怪,况姜夫人的风姿,又怎会比不上那水边伊人。”
姜子墨见此人谈吐之间颇为儒雅,亦是不卑不亢,心生几分亲切之感,对其稍加打量,穿着与寻常宫人并无二致,想起昔日阳夫人曾提起过,居于掖庭未得册封的家人子装束与寻常宫人并无差别,唯一的不同只是在发髻上簪着一朵粉蓝的绒花。
姜子墨看她的装束,虽是宫人的装束,却也隐隐不同于寻常家人子与宫人,道:“其实也无妨,沁园之地本就供人赏景,何来谁扰了谁的清闲,再者,宫中如花女子众多,眼前不也正有一位吗?”
她闻言一愣,道:“姜夫人如此大度,反而倒显得妾身小家子气了,只是夫人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随身都不带几个仆侍呢?”
姜子墨原也刚出殿,并未携随从出来,如若不然又何来此时此刻的闲适和悠闲,且姜子墨料她这时候是要回掖庭的,且掖庭离漪兰殿并不远,道:“一个人走走也没什么不好。”忽然姜子墨竟想试她一试,“而你,被选入宫中,出人头地的日子也不远了,旁人想必绞尽脑汁,想博得陛下的注意,飞上枝头之后,身边服侍的人也不会少,那你会喜欢身边时常都有人跟随吗?”
她愣了愣,却没有立时回答,只不过她的笑容很恬淡,很温暖,似乎她也并不在意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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