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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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你我之间本就无需这些客套,你若觉得闷了,便打发了人来寻我,又何须这样见外。”
韩倾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姜子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不曾将我当做外人,我又怎会……”韩倾容忽然一声叹息,“入宫许久,方才觉得比之从前,真真是看淡了许多,以往一心想入宫侍奉陛下,而今瞧着你如此辛苦,心里总是害怕得很。”
姜子墨默然许久,才言道:“宫中从来不比别处,自是免不了勾心斗角,你若想安生地过日子,若不是被人踩在脚底,便是成为人上人。”
博山炉中焚着香,香烟袅袅,虽香名定神,却依旧心烦意乱,各自满怀心事。
“你的琴音一向都很好,只是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幸能够再听一次。”
不知为何,姜子墨觉得韩倾容此时此刻满腹忧伤,且好似已无生念。
姜子墨并未拒绝韩倾容的要求,命人去取琴来
将琴送来的人竟是前几日姜子墨在上林苑遇着的小宫人,姜子墨微微一愣之后,略点了点头。
姜子墨只觉得手中的琴似乎愈发的沉重,好像它也有灵性似的,知道心中满满的苦痛和痴念,如同终年弥漫的浓雾一般,始终都无法散去。
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只是心不在焉,忽然指尖一疼,姜子墨低头一看,才发现琴弦已经断了。
琴弦是上好的蚕丝做成,一直未曾断过,如今弦断就像是天意一般,一时间也不知从哪儿去找些上等蚕丝来修补断弦,姜子墨心中烦闷,亦不想在琴弦上烦心,索性放在了一边不再理会。
看着断了弦的琴,如同日日备受煎熬一般,未免心中郁郁不安,遂将琴收入了琴盒之中。
“也许我真的已是与你所奏的琴曲无缘了,这样好的琴断了弦,着实是太可惜了。”
姜子墨浅笑,道:“无妨,待我续上了弦,再为你弹上一曲,我总觉得你近来有些心绪不宁,还是早些歇着吧,若是觉得闷得慌,你便来漪兰殿吧。”
几日后,令华拿过来的是一个寸许见方的小盒子,姜子墨打开一看,其中竟是几根成色颇好的琴弦,琴弦断了的事,也只有韩倾容知晓。
“夫人,这是韩夫人方才让人送来了谢礼。”
自几日前见过韩倾容一次,也再没有见到过她,而今却送来了谢礼,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看着琴弦,姜子墨只觉得这样好的琴弦,若是不能用在琴上,倒也真是可惜了,却也不想白白领受了她的一番好意。
“这样好的琴弦倒真是难得,她也是有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琴弦拿在手中,便不愿再放下,瞧了眼锁在琴盒中的那把琴,竟然也犹疑了起来。
姜子墨怔愣了好久之后,才将琴又取了出来,细细地续好了琴弦,这琴看起来虽又是完好无缺了,可始终都掩盖不了曾经弦断的事实。
拨了拨琴弦,音色依旧如故,可也已经提不起抚琴的兴趣了.
姜子墨此刻是满心散不去的疲累,在殿中对着琴,亦是烦闷得很,且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坐立不安的时候。
就在此时,令华又道:“前几日夫人示下寻访华夫人之表妹,婢子已经了然,是家人子戎氏,且婢子也已打探过,这位家人子无论性情还是家世容貌,都在华夫人之上。”
“是吗,没想到竟会如此有趣,即便是自家表妹,身在宫中就不比在自家,有一个处处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表妹,她竟也会举荐,倒真是难为她了。”
说来良家子们入宫也已有些时日了,姜子墨未解韩倾容心中苦闷,便请旨宴请新入宫的良家子。
少府之人处事谨慎,又很会办事,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已然准备就绪。
宴会上热闹至极,杯觥交错,歌舞升平。
“夫人,酒冷伤身,这是刚热好的酒,请夫人慢用。”
姜子墨正走神之时,忽闻身后有人说话,被惊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陛下身边的司服宫女苏合,她手中那一壶酒温得刚刚好,酒香醇烈,入口绵柔。
苏合甚少离开陛下身边,从来都是贴身伺候,这时候却突然出现在姜子墨的身后,手中还拿着一壶酒,让姜子墨有些讶异。
姜子墨看向陛下的时候,他正好端起了酒杯看向这边,姜子墨低了低头想避开他的眼神,可自知避是避不了的,举杯一敬。
晚宴上用的酒虽然并不是烈酒,可喝得多了,也会令人醺醺然,况酒多总会有后劲儿,酒劲儿冲脑,姜子墨的面色倒是因此更显红润。

歌舞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宴上大多人都已显出醉态,所幸没有仪态尽失。
在宴饮结束前,苏合便一直站在姜子墨身后,宴饮刚散,苏合就在姜子墨耳边耳语了几句,只是已然分不清脸红是因为醉酒还是那几句话。
此时令华与令玉都未曾随行在侧,若不是苏合在身边搀扶着,姜子墨只怕早已因不胜酒力而跌坐一旁,醉眼朦胧之间,仿佛看到扶着自己的是一个穿着玄色朝服的人。
夜晚的风,还是带着几分凉意,姜子墨不自觉地靠向身边温暖的来源,恍惚间,仿佛有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暖意袭来。
不知何时,姜子墨被打横抱起,迷迷糊糊的,像是感觉不到那凉意侵体,好似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也不知是酒后身热,抑或是殿中升着暖炉,姜子墨只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下意识地道:“夷华,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水汽氤氲,带着瑞和香的香气,姜子墨轻轻鞠了一捧水,洒在了自己身上,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清净,直至水温渐冷,才欲起身就寝,而环顾四周,却不是熟悉模样,连令华与令玉都不在身边,方才有些清醒过来。
“请夫人披上中衣,莫要着凉了才好。”
这时候姜子墨才惊觉为自己披上衣服的,竟会是苏钰,而这里也不是漪兰殿.
四处香烟缭绕,如坠仙境一般,每一步都踏在生硬的地上,酱紫摸摸强迫着自己不被尚未褪去的醉意拖入迷茫之中。
未央宫的温室殿之中,苏钰离去,只余下陛下与自己二人而已。
静,周遭的一切都处于无声之中,陛下与姜子墨彼此都坐着,没有一点交流,姜子墨咬着唇,只感觉很是局促,很想逃离这里。
地上很凉,姜子墨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尖,这时,他倾身握着自己的脚,搁在了他的膝上,他的手轻轻抚摸。
“脚这样凉,方才沐浴完之后,怎么不穿一双鞋再过来。”
姜子墨并没有立时回答他,只是极不习惯他的碰触,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脚,却被他牢牢握住,就这样尴尬地僵持着。
陛下依旧慢慢地靠近,气息吞吐在姜子墨的耳边,还能够闻到淡淡的酒气,只见他面色尚有潮红之色,想是仍有些微醺。
姜子墨觉得耳边有些痒痒的,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
陛下将揽着姜子墨的手紧了紧:“不必如此慌乱,朕又岂会伤害你,如今你总忙着,朕已是许久未曾见你,朕知晓你也很疲惫,但朕想你在温室殿歇下,陪着朕歇下。”
清晨,姜子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凉透了,正欲起身的时候,才觉得身上疲累得很。
“夫人,你醒了,陛下上朝前吩咐奴婢,待夫人醒了,就为夫人准备沐浴和膳食。”
姜子墨扯着被褥遮在身前,看着低着头站在床榻前的苏合,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苏合道:“回夫人的话,现在是辰时初刻,若夫人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去为夫人准备沐浴所需和膳食了。”
这时候姜子墨也已经被传召到了温室殿外等候,姜子墨披衣而起,沐浴之后,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只是摆放着的膳食,却是一点未动。
温室殿外,阳光正好,令华扶着姜子墨步下台阶,坐撵上,以手支额,一夜宿醉未解,头疼的感觉依然还在。
去让人煎碗醒酒汤来,这会子头还是疼得厉害。”
不出一会儿工夫,云锦就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道:“昨晚夫人喝了不少,令华姐姐就料定夫人今日还会头疼,早早就让奴婢备下了醒酒汤,一直温着,等夫人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入口。”
闲庭花落,景致何其美好,风吹过,都是满满的清新的花香,周遭花红柳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姜子墨自身形单影只,和这样美好的景色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姜夫人好兴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方才我遣人到漪兰殿,想请姜夫人一道品琴论道的,不曾想却扑了一个空,在这里遇到倒也省了些繁琐,只是不知姜夫人是否愿意弹奏一曲尽兴呢?”
姜子墨此番出来也只为散心,身边没有带侍奉的人,无琴又如何抚琴一曲,可又无法驳了陆良人的颜面,稍有踯躅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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