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旧事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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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古剑醒来,郭绮云已换上鹑衣,将两人昨夜换下的衣物洗净,并端着一盆清水进房,但见她清廋的身影,摸摸扶扶走着,思道:“这个地方她不熟悉,难免慌慢了些!也真难为,连衣服都洗了,也不知是怎么跌跌跄跄找到水的。又见她只目泛红,怜惜之心由然而生,道:”你整夜没睡?“
郭绮云强笑未答,只手拧乾面巾,递给古剑道:“请官人先盥洗更衣,早点准备今日的比试。”古剑接下湿巾,见她脸上微微渗汗,迳自往她脸上擦去,道:“不方便的话,就别做了!”郭绮云抢下面巾,重新洗拧一次,亦替古剑擦脸道:“我既然嫁了你,就该做好一切妻子和媳妇该做的事。”
古剑紧握她的手,道:“太为难你了!我……于心不忍……”郭绮云道:“如果官人真的这么想,或许该考虑再娶一房?如此一来,你多了一位贤内助,而我也多了一位帮得上忙的好姐妹。”
万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古剑怔了一会,摇头道:“别提了!岂有残丐三妻四妾?时候不早,该走了。”二人收拾包袱,向裴家人道谢告辞后,回到古家的木房。古银山三人均已起身,五人草草用过早餐,向试剑场行去。
今日二爷海没有魏范对决这种好戏,观剑的人比昨日少了一半以上,早来的人三三两两围聚一块,有的比手划脚,有的口沫横飞,多在闲论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试。
古家找个就近的位置坐下,经过昨夜那场婚事,他们已无人不识,四坐的人无不拱手贺喜,古剑只好跟着爷爷一一回礼,身旁的郭绮云则难掩娇羞,脸红直到耳根,更显动人。不少人想起昨夜一名书生酒后的戏言:“芙蓉秀脸,抛露沾尘;楚楚眉眼,不能视物;窈窕容止,鹑衣残钵;惊天才情,凡夫为伴。”都深有同感。
坐不多久,时辰已至,第一场即是魏宏风与抽到风组第三剑门剑钵的比试。这位剑钵是贵州流星门的蒋平川,在当地亦小有名气,只见两人上了试剑台后,不到几招,便被魏宏风的驱狼剑法*入死角,败下阵来。但见蒋平川并不觉得丢脸,反而觉得能与魏宏风交手是件光采的事,抬头扬眉的走回迎剑台。
这个结果虽不意外,仍让不少人感到败兴,纷道:“本以为商广寒心情一好,会让徒儿多演几招精采的青城剑法,那知他们如此小气?咱们屁股还没坐稳他就打完了!这种鸡蛋碰石头的比试,真是乏味极了!”来这里观剑的人,多数是沖着魏宏风而来,随着这场比试结束,毫不留恋的转到其他场地观看较有看头的比试。
古剑以风组第九剑门残帮剑钵的身份,被安排在第九场与第七剑门的比试。等待的时间,古银山不断耳提面命:“我打听过了,无论是待会的姑苏派或明日你可能碰上的两位剑钵,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只要拿出正常的本事应不难取胜。但你现在也算江湖闻人,我不希望人家说古家这次出尽风头,剑法却稀松平常。所以你在这两场比试都要卯足全力,把最好看、最有威势劲道的剑招全使出来,以最快的时间制服对手。否则后天碰到了魏宏风,三两下就被人把戏唱完,人家怎知你的剑法不是三脚猫?”古剑已懒得解释,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轮到他踏上试剑台时,古剑想起以前贝远遥的惇惇教诲:“尊重你的敌人,不要小觑任何对手,即使稳*胜券,也不要让人难堪!”于是他每次出招都十分谨慎,绝不躁进,每一剑都给对方留了后路,而不咄咄*人,一直到四十来招时,见到对手露出极大的破绽才乘势而上,结束比试。
古剑或有容让,但并未刻意保留,只是无常剑法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未遇高手,很难激出剑法中各式巧妙变化。二爷海尚有数千人观战,有的人原本对古剑还存有一些期望,见他面对如此庸手也赢的不见精彩,纷纷摇头。只有极少数行家高手,从这些看似杂乱无绪的剑法之中,隐隐约约瞧出若干似愚实巧的机变,却也不大肯定。
走回迎剑台上,古银山不甚满意,却也没说什么,塞了十几文钱在孙媳手上道:“我们古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这时候也没心思选什么重礼,你看看爹娘喜欢吃什么,买一些带回去吧!”原来按礼今日是郭绮云归宁的日子,两人到临时摊街上买了几粒馒头,带到跑马樑。
残帮弟子大多分散到各试场搜集敌情,留在跑马樑跟着帮主的不过数十人。两人到达时恰是正午时分,残丐们正要开始用饭,郭绮云将手上馒头递给只亲,他们却随手转给几名生病未癒的残丐,与其余残丐们继续吃着从忘忧坊乞来的残羹剩餚,古剑忽然想起当日残帮望江楼大会郭世域所立誓言:“……愿苍天将所有苦难,加诸于我身,以换取众残生之安乐。……帮中有一人受辱,我决不贪欢;……有一人空腹,我决不饱餐;……有一人褴褛,我决无新裘。……愿忍垢蒙辱,祈求光大我帮……”没想到他真的身体力行!
韩翠叫弟子传来两个破碗,招呼二人吃饭,古剑依言坐下,看到什么挟什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众丐看了,不禁喜出望外。
扒了几口饭菜,韩翠忽道:“阿剑,对于后天与青城派魏宏风的比试,你有几分把握?”古剑楞了一下,一想到将与魏宏风作一决战,心中既凌乱又矛盾,思道:“如果对手是范浚,我不会有任何顾忌;如果在最后的夺剑赛才与魏师兄一较高低,毕竟都闯进了四大剑门,胜负的压力也会轻一些。可是如今却因种种阴错阳差,令我们提前在这场输不得的求剑赛狭路相逢。他的剑法极强,我从来没遇过这么强的对手,实在没有把握;可是万一赢了呢?岂不对他太残酷……”古剑不敢再想下去,答道:“我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为之。”
韩翠放下碗筷,冷冷的道:“听你的口气,不但信心全无,就连斗志也不够!怎么可能会赢?”说到后来语调转激,连女儿也吓了一跳,郭绮云道:“娘!您就别再为难……”韩翠道:“这岂是为难!难到你也不知这场比试对我们有多重要?”郭绮云欲言又止,低头无语,却掩不住满脸的忧容。
韩翠叹了口气,柔声道:“母女连心,娘晓得你的委屈,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又对古剑道:“阿剑!很多事情你只是一知半解,未能明瞭我们的苦心。现在我把事情说的再清楚些,要怎么做,你自己拿捏。”说完喊道:“阿富、狗儿!”
残丐堆中有两人立即应答,起身奔来。韩翠道:“告诉古剑你们家郷的情形。”两丐点头,缺了一条腿的瘸丐道:“我叫阿富,贵州遵义人,别看这当中有”富“有”贵“,其实我爹是穷怕了,才把我取名叫”田富“。在贵州,地无三里平,大部份的人跟我家一样,耕着一块凹凸不平的”望天田“,雨多的时候,低洼的地方闹水灾;雨少时,水留不住又要闹旱灾。如果全家健健壮壮,辛苦一点还挨得过去,像我砍柴时摔断了腿,变成累赘,我爹说再让我待下去,早晚会拖垮全家,哭着把我赶出家门……”说到这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再也说不下去。
另一位瞎丐道:“我们云南也是山多田少,所幸金、银、铜、石等各种矿产颇丰,景况原本要好一些。可是近年来朝廷加派了许多矿监,年年提高矿税,弄的採矿的人个个苦不堪言,自然穷人日增,富人日少。我本来是个採银矿的工人,为了替重病的亲娘买药,偷偷在鞋底塞了一些银粉,不幸被管事的发现,拿银粉在我脸上又涂又塞,再加上一阵毒打。从此之后,我就……看不见啦!”这个人没哭,却露出一脸极不自然的苦笑。
这两万多个残丐看似平凡,其实每个人都有一断心酸往事,非常人所能体会,古剑思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命运多舛,今日一闻,才晓得人间苦难如此多?相较之下,以前经历的种种挫折艰苦,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韩翠道:“一旦残帮迁移至云贵两省,你现在所见到的人,十之**都过不了今年冬天。我俩一定不活了,在临死之前,肯定把你逐出残帮,免得我这苦命的女儿,跟着你一起饿死!”郭绮云哭喊一声:“娘!别说了!”
韩翠却哽咽着说下去:“所以绮云明知机会不大,仍愿一试,伤目习剑。这些年来,她吃了很多苦,功夫也练的很好,可是……看了昨天那场比试,相信你也清楚:无论绮云打的多好,对上了魏宏风或范浚,恐怕都没有半分胜算。”古剑道:“我会尽力,只是……”
韩翠打断道:“没有只是!两万多名残丐的生死繫于一战,无论对手多强,你都非赢不可!”古剑本来庆幸爷爷和爹不晓得自己武功大进,没有过多的期望,就不会有太大的失望。如今听了这席话,才真正体认到这一场比试,远比为古家多争一点名次重要的多,顿时觉得压力大增起来。
两人带着重重心事回去,古剑心情烦郁,整日食睡不安,第二天虽也轻松获胜,仍高兴不起来。郭绮云也替他着急,午后找他至树林练剑,希望能有所排解,未料古剑心不在焉,把剑使荒腔走板,险些伤在自己手里。
她收起长剑,正色道:“你是否觉得千斤重担,压的人喘不过气?”古剑点头,问道:“你是否也曾如此?”却见郭绮云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从来不!我只晓得尽心而已,毁誉由人。责任愈重,必须愈坚强,岂有功夫患得患失?我先离开,你自己慢慢想吧!”古剑望着她看似柔弱却又坚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薄雾中,反覆咀嚼话中之意。
古剑闭目沈思,过了一阵子,忽觉身旁有人,睁眼一瞧,吓了一跳,一女子坐在石上,托着下巴,动也不动的瞧着自己,竟是贝甯!问道:“林深雾浓,你怎么找来的?”
贝甯道:“古爷爷说你在林子里,我来到林外,恰好又遇到了……您妻子。我想你已经有了妻室,单独相见或有不便,请她带我过来,她却说:”江湖儿女,没什么不便的。“指引方向便走了。”她冁然一笑,又道:“刚才我看着你,不知不觉的回想起以前,你好像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古剑道:“当年我跳下断崖侥倖不死,之后更发生了不少事情。从那时候起我就变了;然而不管怎样,我还是常想起你们。贝师姐,不知您这几年过的如何?不知徐混鈱那小子怎么样了?”贝甯道:“掌门师父对我很好,提早将我收至他的门下,和风师哥一起练剑。并说要让我早日学成歼龙剑法,有朝一日替爷爷报仇。至于徐宏鈱,在你走后第二年就离开青城,携家带眷的四处游历,以说书为生,据说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说书师父。”古剑笑道:“到处嬉游,胡吹乱盖这种事,正合他的脾胃。”
贝甯笑道:“是呀!也只有他才这么放得开。不像我们,孜孜习剑,到头来却得面对故人。阿剑,如果你败在风师哥手上,会不会难过?”古剑道:“怎会呢?风师哥剑法如此高强,输给他一点也不丢脸。”贝甯道:“风师哥希望你能谅解:他背负着师门荣辱,无论对手是谁,都无法容让!”“当然!”古剑爽快回答。贝甯道:“我是偷溜出来的,不能待太久,现在总算可以放心的回去了!有空到青城山走走。”说毕转身离去。
走了数十步,古剑喊道:“麻烦师姐转告风师兄,我也一定会尽全力比试,请他有所准备!”贝甯转身回眸一笑,飘然远去。古剑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渐远渐小的背影,不免感到些许失落,思道:“她和风师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程姑娘比我更瞭解他,又机灵百倍,恐怕只有她,才能让古剑思悟通透。”郭绮云思虑再三,决定去找程潄玉。
此时已是申时末刻,今日的比试应当都告一段落,郭绮云直接往帐篷行去,还离几十歩路,却听见篷内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猴子呢?”程潄玉的声音道:“他有一味重要的伤药忘在山下,正赶着去拿呢?最快也要半夜才回来。”那人道:“你就是他新收的女徒弟,叫什么胖姑的?”程潄玉道:“长成这付德性,难到要叫”瘦妹“吗?”
那人道:“哼!这个老猴子什么人不好收,竟然挑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女弟子,真是晚节不保!”程潄玉道:“我看他是交友不慎,结交了一个倨傲无礼的人!”那人道:“我不是他的朋友……哎!跟你这小姑娘抬什么摃?快告诉我,你的易容术学到什么地步?”程潄玉道:“除了没办法把一张橘皮丑脸弄成潘安之外,其余均不成问题。”
郭绮云听力何其敏锐,听得出那人中气十足的语音中,有极深的内力修为,武功高的可怕,程潄玉语多讥讽,丝毫不让,让人不得不替她捏一把冷汗。幸好那人不太在意,道:“快帮我易容!”却听程潄玉道:“不行!”
那人道:“为什么?”程潄玉道:“这里只替人治病,其余一概不做。你的长像虽令人不敢恭维,却也不算是病。”郭绮云心想这下子他该火冒三丈了吧!手按长剑,只待对方拔剑,立即冲进去救人。
未料那人仍未生气,说道:“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小姑娘,不如咱们作个交换?你帮我易容,我教你几招惊世骇俗的剑法,绝计不让你吃亏!”程潄玉道:“我对舞刀弄剑,向来没啥兴趣!就算狐九败愿意收我为徒,也要敬谢不敏,何况是你这种报不出名号的糟老头?”
程潄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眼前这个糟老头,竟是天下第一剑──狐九败!
狐九败不爱出名,也不愿错过试剑大会。虽然知道他长相的人寥寥可数,但只要其中有一个不识相的傢伙指认出来,不但难以自在的观剑,恐怕连日后游走于江湖都有诸多不便。他知道最好的法子是易容上山,但一想到要拜託侯藏象这个老乌龟便踟蹰不前。几天前来到山脚下的一间野店用饭,正烦恼不知该如何上山观剑,十几个头带斗笠,遮头蔽脸的杂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这班人倒非什么身怀绝技的神秘高手,不过是西安一带的地痞王土霸头,人称“西安十一虎”。仗着身强力壮或比常人多练了两年功夫,平日作威作福,互相奥援,连官府都要惧让三分。
他们得知试剑大会即将于太白山上兴举,个个兴奋异常,都说到时山上必有一堆卖吃管喝的摊商聚集,整个陕西都算咱们的地盘,太白山岂能例外?众人密商于酒楼,讨论有关结盟与抽取规费之细节。
酒过三巡,有些人不免声音大了些,被坐在对桌的纪草听见,笑道:“就凭你们几个鼈三,也想去收试剑大会的钱?”一名醉了八分的傢伙喝道:“你是谁家的姑娘,胆敢管起大爷们的事来?”纪草二话不说,连剑带鞘,指东打西,不一会便将这十一个泼皮打的落花流水,临走前放下一句:“若让本姑娘在太白山上再见到你们的嘴脸,必定打断你们的狗腿!”
直等她走远,这些被打成病猫的“老虎”才狼狈的起身,纷纷摸着脑袋道:“到底是那家的姑娘,怎么总觉得有些面熟?”一名较为清醒,闷棍挨的少一点的傢伙道:“看这模样和剑法,好像来自于乐游苑,莫非就是十六金钗中唯一练剑的纪草姑娘?”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露出惊恐不已的神色。
这些恶人最怕的就是乐游苑,纪草不准他们露脸,便用斗蓬把脸遮住;不准上山收钱,只好在山下张罗。他们探听到附近的地主张员外不但颇有积蓄,更有三名正值荳蔻年华的女儿,按照惯例在行动前事先分配起各人任务与好处。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们的密商更加谨慎小声,甚至连酒都不敢喝,却万没料到:坐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老头,内力修为已臻化境,仍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
若在平时,狐九败才懒得理会,但如今却有一番计较,思道:“这些人来的正好,他们个个遮头蔽脸,我混在其中,总比一个人故作神秘来得自然。”
就在当夜,这十一个恶人侵入张府,正准备大肆掳掠一番,忽然冒出一个装扮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傢伙,大显神威,没两下就将这些人打的跪地求饶。张员外领着全家谢恩道:“感谢恩公仗义相助,张朝松全家感鸣五内,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来日……”狐九败那有兴趣听他啰嗦?说道:“我日行一善,且一向为善不欲人知,你们先退下,别妨碍我教训他们。”话未说完,全身已长满了鸡皮疙瘩。
从那时起,西安十一虎“奉命”寸步不离的跟在狐九败身边,尽管心中千百个不愿,也只有默默接受。而此人喜怒无常,稍有不称心意,必定有人要遭殃。因此没人敢问他真实名号,只好称之为“日行一善大侠”。
狐九败痛恨这个称号,但西安十一虎功夫虽然稀松,倒是个个老于江湖,待久了,本性渐露,难保不被他们猜中了身份,只好把自己伪装成急功好义的大侠。世人皆知狐九败从不行善,果然这些人猜东疑西,想过几个性情乖违的武林异人,就没怀疑过他会是狐九败。
身旁全是一些阿谀献媚的马屁精,整日大侠长大侠短的;不小心路见不平,还非得拔刀相助不可。这种日子,狐九败过得也十分不自在。终于发起狠来,把这帮杂碎打走,过来找侯藏象,没想到这个老龟蛋不在,他的女弟子竟然不卖帐!
世上想跟他学剑之人不知凡几,许多人四处找寻狐九败的踪迹,盼能学得一招半式而不得。如今见这姑娘颇有慧根,愿以一套剑法换个小小的易容,已觉颇为吃亏,没想到却被她毫不留情的一口回绝,恼火不已,手中长剑颤颤作响!却见这个胖姑道:“你现在是不是气的想杀我。”
见狐九败脸色发紫,闷不吭声,思道:“你若不是武功平平,手无寸铁的女流之辈,早就被我砍成碎片。”却见这胖姑又道:“尽管杀吧!反正活在这种世间,也没什么意思!”
狐九败忽然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紧接着一声脆响,长剑出鞘,未向程潄玉,却对着冲入帐内的郭绮云连刺数剑!原来他早察觉有人在附近,佯杀胖姑只为了*她现身。
郭绮云早有防备,却没想到此人剑术高明至此,不出数招,肩上一阵冰凉,已被铁剑压住。程潄玉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郭绮云道:“明天就要对上强敌,他却满脑子忧烦顾忌,一直提不起劲,只怕……程姑娘,请你帮忙敦劝……”程潄玉道:“你是古剑结发妻子,连你都开导不了,我又能如何?”郭绮云摇头道:“虽然我是他挂名的妻子,却不如你真正瞭解他心里想些什么!也只有你的话他听得进去……我相信这个时候,只有再见你一次,他的心,才不会继续浮乱……”说到后来声音哽咽,泪已浸满眼眸,却看不见程潄玉早已泪流满面,静默无语。
狐九败看在眼里,摇头叹道:“早对他再三提点,若想成为登峰造极的顶尖剑客,千万不要沾惹女子!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把持不住,竟然……”程潄玉听到这里,才知道他是谁,惊道:“你是……狐九败?”狐九败收剑道:“若不是狐九败,早在你肚子刺上一道窟窿!”
程潄玉破啼为笑道:“快坐下来!你想变成学究、强盗、和尚还是道士?”狐九败道:“那有这么多讲究?只要让人认不出我真面目就好啦!愈快愈好,我也急着去教训他呢?”
古剑独伫林中,回忆起许多人与事,望著远山峥嵘,云雾变幻,他慢慢整理思绪,似乎想通一些道理,又似乎有些想不透……也不知站了多久,正打算回去,却见程漱玉的身影从雾中缓缓行来!
她走到跟前,半晌不言,只是哂笑。古剑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程漱玉笑道:“我来看你呀!发了这么久的呆,到底想了些什么?”古剑骚著头道:“我回想许多旧事,许多道理,有些体悟,也有些迷惘。好像世上有许多话,听来都极有道理,却互相矛盾。”程漱玉道:“怎么说?”古剑道:“例如青城派的贝师叔公常言:”世事难料,胜了未必是福,输了未必是祸,何必计较?‘狐九败前辈却说:“人生苦短,求强求胜,超越巅峰,舍我其谁?’这两位都是我十分景仰之人,说的道理却南辕北辙。”
程漱玉笑道:“你就爱胡思乱想,顾虑太多。我的脑子就简单的多,只管自己舒不舒畅,甘不甘愿,只要无愧无悔,别人想什么说什么,倒也没那么要紧。”古剑猛然思道:“为了准备这场试剑大会,自小吃足了苦头,受尽了羞辱,好不容易练出一点成果,一切荣辱成败,就看明日一战,就算不为古家,不为残帮,为了自己,也不该怯战!”说道:“你说的有理,反正风师兄的武功深不可测,即使奋力一搏也很难取胜,何必烦恼那么多?”

程漱玉道:“是吗?刚出道时,你可曾想过自己能有打败四大统领的本事?”古剑摇头,思道:“那时遇到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厉害,若未交手,恐怕都以为自己打不过他们,结果却是一路过关斩将。似乎一个人能有多太的能耐,若不尝试,连自己也不甚清楚。”
程漱玉又道:“你慢慢想吧!还有一个朋友想见你,我去换他过来。”说著往林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回眸一笑道:“告诉你唷!我拿了一半的家当,在忘忧坊下了几千两的注,你可不能输啊!”“原来她嘴巴虽常笑我剑法胡乱,其实心里倒不看坏。”古剑忽地一阵温馨,信心不知不觉的又添了几分。
程漱玉影子方消失在薄雾中,立刻又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古剑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却又觉得此人步履神采有几分熟悉。那人来到前方,开口便道:“古剑,回答我问题……”古剑叫道:“你是狐前辈!”他听不见语气,但此人犀利的眼神与倨傲的嘴角叫人永生难忘,岂有不识之理?
狐九败稍露惊色,道:“怎么这么快就穿了帮?莫非这女娃儿的易容术太过马虎?”古剑笑道:“程姑娘的易容术微妙微肖,只是前辈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霸气太盛,再加上晚辈对您十分熟悉,才能立即察觉。”
狐九败道:“原来如此!看来得再学学一般江湖脓包说话的模样才行。”说完清清喉咙,试著把眼光放温和些,柔声道:“古少侠,老朽能否向您请教几个问题?”说完全身汗毛直竖,别扭极了!思道:“我还是装聋作哑,没事少开口的好。”古剑忍住笑意,说道:“请说。”
狐九败道:“关于魏范之战,你有何看法?”他又回复本性,语句简洁有力,神态自信威仪。古剑也正经的回答道:“我觉得这两个人都是顶尖高手,以剑术而言,恐怕差距极微。范浚之所以惨败,主要是输在临场应变,而非技不如人。”
狐九败道:“他犯了那些错误?”古剑道:“刚开始时,他似乎有些低估对手,只想尽快击溃对手,少了一点耐性。当他发现对手以普通的剑招唬弄自己,未能沉得住气,盛怒之下将最厉害的剑招提前使出,却难以控稳剑势;后来发现所有能用的招术都使完仍未能取胜,开始慌乱起来;等对手的使出绝招,见到歼龙剑法如此声势,却又心虚了!”
“说的好!这傲、急、怒、慌、虚正是比剑者的五大禁忌,他全犯了,岂有不败之理?”狐九败感到满意,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道:“明日之战,你有几分把握?”
古剑略一思忖,正色道:“大概只有三分赢面吧!”狐九败道:“很好!每次比试之前,都认为对手比自己强一些,才能时时提醒自己,不可犯下任何过错;也惟有如此,才能激发出自身全部的潜能,以十二分的力量克敌制胜!”
狐九败又问:“你现在的心情,是‘想赢’还是‘怕输’?”古剑道:“有何分别?”狐九败道:“差别可大呢?想赢的人心中充满求胜的欲望,出招必然积极专注,即使面对劣势,亦不轻言放弃,坚持至最后一刻。怕输的人心中充满对战败的恐惧,使剑必然瞻前顾后,慌乱紧张,自然非败不可。”
古剑楞住了,只觉得自己责任很重,压力极大,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是想赢的多,还是怕输的多。狐九败道:“压力大自然会怕输,关键在于比试当时能心澄意明,把怕输的心绪转成想赢的意志,压力就会变成助力。这是你最后一关的修炼,希望还来得及。”言毕转身离去。
古剑再三咀嚼话中之意,天色渐暗,缓缓步出树林,却见郭绮云还在林外等候,拉著妻子的衣袖,一起走回木房。
七月初四是求剑赛的最末一天,三十二名剑钵捉对厮杀,取出十六名各组的剑首。一般预料,魏宏风必是所有剑首中的状元;调换至干组的范浚即使曾败在魏宏风手下,仍毫无疑虑的将成为榜眼;至于求剑赛的第三名,预料会出现在离组。这组的剑首将由闾丘允照与柳安太一较高低,也是今日所有比试中,可能最为精采可看的一场龙争虎斗。
尽管比试安排在三爷海的第三场,却吸引不少人提前占位,以至于其他场地乏人问津,包括二爷海第一场魏宏风与古剑的比试,因为大家认为古剑很难撑过五招,比试的差距悬殊,毫无可观之处。
古剑来到试场时,与残帮四老及妻子站上迎剑台等候。观剑的人比起首日,只能算是稀稀落落。其中残帮、青城派全员到齐,分聚两边;不再是剑主身份的爷爷和爹满面愁容,与洪承泰、杨继等人坐在近处;游氏兄弟、胡远清则夹杂在人群之中。这些人群,有的是准备下一两场比试的剑钵及亲友;有的人却是专为了魏宏风而来,这些景慕者有男有女,如峨嵋派的杜天君,只要能多瞧几眼魏宏风便心满意足,岂会在乎比试精采与否?
古剑双目随意转了一圈,注意到几个陌生人,只觉得这些人的眼神都有种说不出的阴鸷,忽然想起四大统领,思道:“程姑娘说他们都易容上了山,不知会不会来看这场比试。”想到这里略一回头,背著药箱的侯程二人就在后方不远处,对著自己微微一笑。看著关心自己的人都到了,古剑心中暖洋洋,原本浮乱的心绪也慢慢沉定下来。
时刻一到,战鼓鸣击声中,古魏二人跃上试剑台,互行一礼,古剑道:“风师哥……”魏宏风道:“阿剑别害怕,拿出本事来!”说著长剑出鞘,一招“回风惊鹿”横切而出,从逐鹿剑法第一招起头,依序练起青城剑法!
即使是青城派最为粗浅的逐鹿剑法,由魏宏风的妙手使来,硬是较别人多了不少变化与威势,先前两位对试的剑钵,连一半的招数都撑不下去,便败下阵来。仍念旧情的魏宏风不知古剑的武功大有精进,想让他多走几招,不致输的太过难堪,开始时略有保留。
古剑想起岳母试前的再三叮咛:“外界传言,说你的剑法平平,换剑钵不过是让绮云暂避强敌而已。因此魏宏风不会把你看在眼里,必用最平常的逐鹿剑法试招,这正是你最大的便宜。兵不厌诈,趁著对手把你严重低估之际,逮著机会出其不意的一阵狂攻,杀他个措手不及!”可是看著魏宏风顾念旧情,出手如此容让,古剑怎能硬得下心突施狠招?只好跟著对手的剑招强弱随势而动。
数招一过,魏宏风见古剑并不畏惧,慢慢的加力用劲,很快使完逐鹿剑法,退步点头表示赞许,再挺剑而上。这次换成了驱狼剑法,多了一些矫捷狠辣。
商广寒对古剑的表现略感意外,转念又想:“这小子虽笨,毕竟学过逐鹿剑法,应付过去倒也不算稀奇。”他根本没把古剑放在眼里,起初并没有认真观战,直到这个笨小子接了一阵子的驱狼剑法仍未露丝毫败相,才开始睁大眼睛仔细瞧。
这一瞧却瞧出一身冷汗,但见古剑望似平凡杂乱的剑招中,隐约藏有极为奥妙的后著。他摇摇头,思道:“似拙实巧,乱中有序,遇强则强,都是剑法中极高的境界。定是我眼花了!这个笨小子该死未死已是奇迹,就算因此中了什么邪,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中练出这种本事啊!”
魏宏风亦有同感,惊讶之中,也为古剑感到欣喜。思道:“好家伙,就让我们师兄弟扎扎实实的练把剑,看看你能战到何时?”出剑运劲不再顾忌保留,将一套驱狼法使的虎虎生风。
多数观剑者并不了解古剑,对此情景也甚感意外,慢慢骚动起来,有人赞扬古剑,也有魏宏风的拥护者嗤之以鼻道:“那又如何?他接得下搏熊剑法吗?”这些人无论开口与否,眼珠无时无刻紧盯著试剑台看,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
七十二招驱狼剑法使完,魏宏风剑势一变,步法稳实,招式凝厚,已转为搏熊剑法。但见古剑所使剑招仍是先前的那一套,只是不知不觉中,也随著对手的剑招变的更加厚实凝练起来。二人一来一往,随机而应,仍不见有谁占了上风!观剑台上的议论声却不免更加喧闹。
此时邻近的三爷海第一场试剑刚完,等待第二场剑钵上场。不少人觉得纳闷,说道:“照说应该是二爷海最早比完,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听到第二场比试的击鼓催战声?”十来个坐位比较靠近二爷海的人,索性趁这个空档过去探一探情况,过了半晌却不见半个人回来?
第二批数十人过去,仍是有去无回,这时第二场比试的鼓声响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不约而同的霍然起身,争先恐后的往二爷海奔去。
两人斗的正兴,忽见人潮如蝗虫般蜂拥而至,古剑退后两步道:“现在想必十分吵嚷,怕会干扰到您!”魏宏风笑道:“不碍事。”说著挺剑又上。二人专注于剑招之中,不知不觉,一百零八招过去,魏宏风退步缩剑,说道:“要换袭豹剑法,小心!”古剑点头道:“我明白。”说毕又斗在一起。
再见到魏宏风的袭豹剑法,让许多人的血液再度沸腾起来。这套剑法攻守皆宜,上次面对千变万化的天击剑法,能稳守不败,今天却是攻势凌厉。古剑终于感受压力,只觉得对手进退出招来去如电,焂忽而至,若非身历其境,很难体会他的剑有多快。脑海里闪过无常剑法中较为快捷的几招,出剑之后才发现都要比对手慢了半分。他及时改弦易辙,出招缓而精奇,才慢慢的扳回颓势。
但见两人一快一慢,进退趋合宛如流水,互有占先却始终未能压制对方。这样子不单让观剑人众大呼意外,魏宏风亦是始料未及,只觉得古剑的剑法快慢交替,刚柔并蓄,忽正忽奇,无所定型;看似只有一套,又似有数十套。许多招式重覆多次,却能依不同的情势时景应生变化,毫不拘泥;算来不到百招,又似千招万招源源不绝。
魏宏风见古剑愈来愈能适应袭豹快剑,而他却还未摸透对手,几次大胆强攻,反遇险招。眼看著一百四十四招袭豹剑法就要使完,魏宏风再沉得住气,仍不免有些惶惑!
袭豹剑法奈何不了的对手!却还不想用上歼龙剑法。歼龙剑法共一百八十招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山上的人都得到消息,纷纷赶至二爷海。不但观剑台上满坑满谷的人,四大剑门与各大门派的主要人物也都陆续站上了祭台,而所有顶尖的剑钵更闻讯赶来,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朱尔雅与裴问雪二人,毕竟从试剑大会兴举以来,值得这两家剑钵关注的赛事,实在少之又少。
袭豹剑法使完一遍,魏宏风倒未立即换成歼龙剑法,一方面这套剑法威力极强,每一招每一式都得用尽身上每一分心力,,如果使完一遍仍未能取胜,只能弃剑认输;再说这他准备用来争夺金剑的最后的绝招,实不愿提前显露。
于是他也开始重覆使用旧招,仍以袭豹剑法为主,辅以少许的搏熊、驱狼剑法。然不管对手剑招强弱,古剑仍按照自己的节奏,没有把握绝不冒然躁进。此时除了剑招之外,双方比的是体力、耐性、与细心,战况看似焦著,其实剑招无常,胜败往往只在寸尺之间,不可稍有不慎。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日渐偏中,其他三个场地各四场比试均已结束,古魏二人尽管汗流浃背,仍持续奋战,仅管疲累,出招移步亦丝毫不减稍慢。
激斗中,天空突地飘下片片雪花,古剑蓦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青城山上,风师哥雪地教剑之恩,心中一阵不安;魏宏风却想起阿剑虽然悟剑迟缓,却极为坚毅,任何吃苦耐劳的事都难不了他,跟他比拚耐力意志,只怕太阳西下,都未必能有结果?思虑及此,剑势忽变,疾如狂风扫叶,劲如巨浪拍舟,密如暴雨摧花,玄如迷雾漫林,歼龙剑法,于焉展开!
这套剑法古剑并不陌生,除了三天前那十招之外,多年前也看过商广寒用过一次,更在前一阵子与胡远清真刀真剑的对阵过。现在的古剑比起当时,无论内力、经验、体悟、心性均大有进益,然而魏宏风的歼龙剑法,也要比起长年沉迷于赌桌的胡远清更精强许多。
古剑只觉得在对手剑招笼罩之下,自己有如暴风雨下的一叶扁舟,又似在躲避乱箭的一头笼中倦狮,每一剑都接的十分吃力,每一招都避的十分辛苦。这个时候也只能不断提醒自己,不但不可倒下,还要更强!心念如此,势便不易为之所夺,剑法中许多平时想不出来的绝妙变化,却在此时被一一的激发出来,不知不觉提升至更高的境界,妙招迭起,连绵不绝,把劣势慢慢扭转回来。
但见剑气纵横,二爷海上雪花飘飘,试剑台上却不沾片雪。人人屏息疑观,看到忘了抖开身上的雪花,一个个渐成了白头白衣的雪人犹不知觉。早来的人更是啧啧称奇:“这是什么剑法?遇强则强,同样一招,对上逐鹿剑法不占便宜;对上歼龙剑法却也不肯吃亏!”
商广寒忽尔想起七年前狐九败的一席话:“‘我打算指导一个少年练剑,要他在七年后的百剑大会中和魏宏风拚一拚。’这小子剑法如此了得,莫非正是狐九败所收的徒儿?”想到狐九败的可怕,心中正感惊寒!忽闻向四海失声喊道:“化身剑法……”
话一说出,全场惊惶!曾经见过这套剑法的人,有的紧抓兵器,有的冷汗直冒,有的手软脚瘫,若不是隔著一池水,恐怕有不少胆小的人,会立刻往后窜逃!
苏州沧浪园是一个隐而不宣的武林世家,尽管家传的“沧浪剑法”极为高明,向家的祖先却是个个心有傲志,代代传下这么一句:“沧浪园的剑钵如果没有把握夺取金剑,不如不试。”于是他们放弃了前三次的试剑大会,直到四十年前,向四海的父亲向思诚在搜罗到传说中的“化身剑法”剑谱,发现这套剑法的深妙玄奇更胜沧浪,惟有这套剑法有压过“却乱剑法”和“秋水剑法”的机会。
“化身剑法”极为难练,不但过程十分辛苦,学的人更须有极高的悟性;再说向思诚也没学过这套剑法,剑谱究竟是真是假,亦无十足把握,故打算在长子向四海与次子向半坡二人之间,挑选一人习练“化身剑法”,另一人则修习“沧浪剑法”做为陪练。万一没练成“化身剑法”,‘沧浪剑法’仍有人传承。可是向半坡虽然天资聪颖,却偏偏只对琴棋书画有兴趣,说什么也不肯乖乖练剑;向思诚无奈,只好叫管家的儿子史无涯来陪练。
史无涯年纪比起向四海还小上两岁,却是天生习武的料子。不到半年,向思诚改变主意,决定把本来要让给向四海习练的“化身剑法”交给他练,亲身儿子则改学“沧浪剑法”。
多年后,史无涯不负期望,练成了“化身剑法”,参加二十年前湖北大洪山第四次试剑大会。他从百剑外打起,由于刻意隐藏实力,一路打进夺剑赛,并未引起太大的瞩目。
进了四大剑门,史无涯第一场就面对人人看好的裴友琴,一亮剑便技惊全场,大洪山顶万余名江湖豪杰个个挢舌不下,看著一个默默无名的家伙,一路压著最具夺冠希望的裴友琴。
然而裴友琴也是了不起的人物,“秋水剑法”更是柔韧难缠,好几次眼看著就要败了,却都被他以妙招化解。当时天气十分酷热,两人激战了数百招,不免都汗流浃背,看得出来,裴友琴已用尽抵御的招术,再怎么顽强,也撑不了太久。
这个时候,原本浓云密布的大洪山忽然云开见日,史无涯目泛红光,剑势大盛,一步一步将裴友琴逼到讲武台的角落,绝招妙剑接二连三的使将出来,眼看胜负即将揭晓,史无涯忽然疯了!完全不理惊愕不已的对手与观剑人众,一个人在试剑台上的一角,对著自己的影子狂砍猛刺……
向思诚跃上试剑台,试图让爱徒冷静下来,然而正陷癫狂的他此时已认不得任何人!说不到两句,突然一剑刺来,向思诚虽有防备,却没料到发了疯的史无涯使剑如此可怖?但见来势极刁,焂忽而至,还来不及拔出来长剑,胸口已被长剑直穿而过。
这突如其来的拭师惨剧让全场的观剑者既惊且怒,各路高手纷纷提剑追补,却见史无涯跳入人群,狂舞魔剑,见人就砍,寻常人那能接得住一招半式?他所向披靡,杀出血路,并与穷追不舍的十余位绝顶高手混战不休,边打边逃,身中数剑,坠落深谷。待众高手攀下山谷,却已不见人影。
事后清点,轻伤不记,死在他狂剑之下共十七人,重伤二十九人。追在最前头的向四海被狠狠刺了两剑,再加上心情激荡郁抑,整整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复原后上天下地的找寻杀父仇人,一晃二十年,却始终无音讯!
二十年来,对于史无涯的无穷恨意始终盘踞心底,难以消减,使得向四海日渐暴躁。此番上山,本想治愈心魔,然而乍见古剑所使的剑愈来愈像化身剑法!二十年前那段惨事又再度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终于按捺不住,捞起手中长剑,正欲杀将过去!
裴友琴与朱未央见机的快,立刻分按左右两肩,裴友琴轻声安抚道:“向兄请冷静,有什么事,比完再说?”向四海急道:“你们不怕他发狂?”朱未央道:“试剑台与观剑台完全被冰冷的湖水隔绝,唯一的通路在祭台,万一他疯狂起来,合我们十几个顶尖高手之力,难倒阻拦不住?”原来以湖水阻隔试剑台与观剑台,另有一番深意。
向四海还想再说,却见魏宏风忽地凌空一跃,缩身急转……杜百陵叫道:“飞燕惊龙!”明善大师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贝宁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飞燕惊龙”是歼龙剑法最后一招,也是威力最强的一招。如果练成歼龙剑法其他的一百七十九招须要五年的光阴,那么这一招至少得再苦练五年,方能略有小成。也正因威力过猛,一旦施展,能否不伤到对手,自己也没有把握。可是魏宏风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如何,他不想输,更不能输!还是出手了。
只见他以手抱膝,整个人缩成一团圆球,在半空中愈转愈急,一圈、两圈、三圈,到了第四圈时,古剑向上纵跃,长剑朝上疾刺,半空中激响连绵,二人交剑数十次才同时落地,落地时两人却凝住不动,魏宏风的剑尖正碰著古剑的脖子。
一阵冷风吹过,魏宏风忽感背脊一阵寒意,手中长剑匡当坠地,惨笑道:“阿剑,恭喜!”
原来古剑抓住他旋转时唯一的空档,在上跃的那一刹那,在他背后衣衫画了一道剑痕。这一剑说来容易,其实魏宏风翻转极快,又蓄势待发,真正守不到的地方,唯有这么一小段。能抓住这么一点微小空隙已经十分不易,出剑的时机与准度,都不能有丝毫的偏差,更须有过人的胆识。
依试剑大会的规定,划破衣衫视同见血,魏宏风当时便该弃剑认输。但他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仍继续未完的绝招,直到落地之后稍稍冷静,才黯然的接受此一事实。
古剑道:“风师哥!你还好吗?”魏宏风还是苦笑,道:“别担心。”说著转身拾剑,拖著踉跄的步履,缓缓往迎剑台上走去。古剑心情一松,忽然觉得全身筋骨酸软不堪,四肢百骸无一不感疲累,才知道这场大战,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才还剑入鞘,来不及顾目四盼,却惊见向四海与裴友琴飞奔而来,同时跃上试剑台。裴友琴横剑静立,纹风不动;向四海却一跃而起,长剑凌空而降,斩将而下……
……未完待续……
小启:很抱歉!武林旧事将暂停上传。理由如下:一、 目前所写的只是初稿,总觉得不够严谨,本来不该公布。但因生性疏懒,写写停停,这样下去恐怕成为人瑞也未必完成得了,只好硬著头皮上传,希望藉著读者的鞭策让我更加积极。然而随著读者的增加,压力也逐渐加重,错处多了,日后修改的负担也重了,却始终无法改善上传缓慢的问题,对读者作者,都是一种折磨。不如暂停一阵,等笔者写完一个段落,修改至更完好,再行公开。
二、盗版猖獗,不得不延后上传。尚请鉴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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