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平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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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一方果然如约将陈琛放在经过的第一个路口处,陈琛倒是镇静,对紧张的李冰红笑了笑,仿佛二人人质与劫匪的角色倒了过来:“你这个案例我真的很感兴趣,给我留一个联系方法好吗?如果我想到了什么恢复你记忆的办法可以通知你。 ”蓝一方侧过头回答:“抱歉,陈医生,我们现在居无定所,而且为了避免连累到你,不能给你任何联系方法。”陈琛了解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们注意每天的《尚海早报》,我如果有了新发现会在广告栏里以留言方式通知你们。”“陈医生是个好人。”李冰红在车发动后低声嘀咕了一句,从倒视镜中还可以看到陈琛在对她摆手道别。
“就因为他是好人,所以我们不能连累他。警方那边还好些,谁知道那些想劫走你的神秘人会不会也追查到这个线索伤害到他?”蓝一方开着车,目光还四处巡视着,警惕着追踪者。
李冰红咬着嘴唇,半响才奇怪起来:“这不是回去的路,你要去哪?”
“这车已经二度被沈阳看到了,不能用了。更不能回去我那里了,既然沈阳已经盯上了我们,再回去只会暴露那里,不如作为一个救急点之用,所以我们最近暂时还是在外面租住旅馆比较好些。”蓝一方把车拐进了一个胡同里,然后拉着李冰红迅速在马路上招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之后,二人换了数辆出租车在尚海市区兜了大半个圈子,最终车停到了一家半新不旧的中等旅馆前。蓝一方也经过慎重地考虑,高级酒店有严格的住宿登记制度,是万万住不得的,而小旅馆人太少,自己二人进进出出也很显眼,倒不如这些日费用三四十元的中等旅馆,进出的各色人等都有,方便自己和李冰红隐匿其中。
这家叫“红星”的旅馆由于位于一片老住宅区中,所以生意并不兴旺,蓝一方挑中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环境清静而且视野开阔,整座旅馆由于被小小的种满植株的庭院包围,在逐渐西斜的阳光照耀下,仿佛小小的庄园,一个安详的家,而且旅馆前是一大片绿化带,后面靠着道路,前可俯视后可逃逸,颇合蓝一方的意,于是二人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柜台里昏昏欲睡,蓝一方瞥了一眼旁边的房价牌:单间30,双人间45,于是叫醒了这个男人:“老板,租房间。”
中年男人睡眼惺松地抬起了头,擦掉嘴角的唾沫,拿过旁边的本子登记起来:“要什么样的房间?”
“两个单人间,三楼,靠正面的隔壁或是对面的,有吗?”
老板翻了翻,有气无力地回答:“三楼没有了,只有二楼有隔壁的两间。”
蓝一方微皱眉头,这三层小楼唯有二楼是带阳台的,虽说方便逃逸,但外人要通过阳台闯进来也是容易的。他犹豫了一下,李冰红却喜欢那二楼的阳台,被葱郁的爬山虎占满了的阳台,于是喜孜孜地说:“我们就住二楼吧。”见李冰红这样说,蓝一方也就应允了下来,递过去一张百元大钞。
“身份证。”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说着。蓝一方又递过去了一张百元大钞。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两张钞票收好,在登记簿的身份证一栏随便填了两行数字。
扔出两把钥匙,又坐了下去,不再理会这对奇怪的没有行李的客人。
待听到二楼房间关上的声音后,中年男子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平哥,你要找的那一男一女刚住进我的店里。对,女的长头发左右,长得不错,男的像个富家子弟左右,都是不到30岁的样子,没有行李。嗯,住在203、204。好的,好的。”放下了电话,他用力搓着手,好象一大笔钱已经从天而降。
走进房间后,李冰红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跑了出去,仿欧式的石膏栏杆上爬满了爬山虎,在微风下掀卷绿浪带来一片凉意,庭院里的雪松与冬青仿佛与外面绿化带中的白玉兰连成了一片,生机盎然地在灿烂的阳光下展示着自己的活力。
李冰红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能平静地生活着,拥有这样一片小小的庭院,每天幸福地生活在美丽的花草中该有多好啊。”此情此景,无怪李冰红发出这样的感慨,只是肚子很不争气地大煞风景,咕咕叫了起来,李冰红脸色有点红。 
蓝一方哈哈大笑:“谁叫你早上非要急着去找陈琛没有吃饱,中午为了逃避追踪又没来得及吃饭,算了,你在这等我,来时我看到对面有家小饭馆,我过去叫两个菜打包回来,你千万别到处乱跑。”
倚在栏杆上,李冰红目送着蓝一方穿越庭院。他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飞扬,削瘦却均称的身体在跳跃路障时充满了动感,仿佛在韵律下调节着自己的节奏。这样一个充满了阳光的男人,现在居然跟自己成为了伙伴,不遗余力地帮自己摆脱困境,仿佛自天而降的天使。他是我命中的贵人吗?李冰红脸色绯红起来,深深陷入了思考中。
“喂喂,李冰红小姐,你是饿昏了吗?居然对我和这美味饭菜的归来无动于衷。”蓝一方戏谑的声音打断了李冰红的胡思乱想,蓝一方带着两菜一汤还有饭回来了。“虽然比不上我的手艺,将就着吃吧,要保持体力才有精神继续战斗下去。”蓝一方的告诫令得李冰红精神一振,迅速坐下吃了起来。
时光流逝,黑暗逐渐替代了阳光,一片片占据了大地,灯光们奋起抵抗,打破了黑暗的垄断,星星点点,也引燃了人们在黑夜的。
李冰红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享受着夜风清爽的吹拂,发出满意的叹息声。蓝一方也趴在了栏杆上,似乎在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宁静与安详。
还是李冰红先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一方,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在不知不觉中,她与蓝一方的感情亲昵起来,仿佛共患难的战友,叫起了对方的名字。
蓝一方凝视着万家灯火,悠悠道:“陈琛已经是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了。”
李冰红有些颓然:“那靠催眠找回记忆是不可能了吗?”
“目前是。”蓝一方并不想让李冰红知道她在接受催眠时的诡异反应,如果让李冰红知道马源受她的暗示而跳楼,恐怕她的精神会崩溃。一想到这里,蓝一方有些烦躁,李冰红这种诡异的反催眠能力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在保护她失去的记忆不被重新发现,只是这种保护措施也太极端了,居然以置催眠者于死地为代价。如果陈琛没有自己当机立断的阻止,恐怕也要步马源后尘了,而且还有那个警察的紧追不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找心理医生对李冰红进行催眠了。
“一方,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感觉才像你自己。”李冰红突兀的一句话引起了蓝一方的注意,看到蓝一方询问的眼神,李冰红叹了一口气:“你总喜欢笑,笑得总是那么阳光,那么清爽,可是我在你的眼中却看不到笑意。或许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总感觉你戴着一个笑容的面具,完完全全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感情。”
蓝一方有些震惊,也有些不安:“冰红,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刚才你在思考时,没有笑容,沉肃地看着远方,充满了睿智和透彻,那一刻我有种感觉,那才是真实的你。”李冰红又叹了一口气,双臂紧紧相抱,仿佛在萧瑟的夜风中感到了寒冷。
蓝一方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李冰红又对他甜甜一笑:“既然今天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又跑了一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起来精神足,我们再想想办法。”说完转身回了房间,蓝一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晚安。”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未来,李冰红有着太多的惘然和忧虑,对蓝一方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并不厚实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了朦胧的影子,而那仿佛影屏的大片窗帘后突然透出一个皮影戏中的影子,活动着,拥有着人的肢体,即使房间里开着并不甚明亮的壁灯,也能看出这影子的诡异。李冰红蓦然睁大了眼睛,窗帘后传来细微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划破玻璃,窗帘突然凸起一只手的形状,伸向了阳台门的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冰红猛地坐了起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有鬼!”随后又醒悟到鬼怎么用得着先划破窗玻璃,然后再扭门把手呢,于是又高叫起了:“救命啊!蓝一方快来啊!”然后跳下了床,想去开通往走廊的门。
“别动!如果不想身上开洞。”那低沉的声音很明显绝对不是恐吓,而手中的枪更证明了那是最真实的威胁。慢慢转过身的李冰红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想做什么。

“进来。”持枪者头也没回就对阳台沉声喝道。
打开了门的阳台透进了风,仍然被拉着的窗帘随风飞扬,却仍将夜幕包围下的阳台裹得严严实实,偶尔有经过的汽车发出呼啸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持枪者的招呼。
持枪者一怔,这种异常的平静让他产生了不安感。
“如果我是你,就会老实待在那里一动都不会动,尤其是当背后有一把枪在指着。”
这清朗的声音中饱含着自信,令持枪者无从怀疑,尤其是在同伴杳无音信的前提下。听到了这声音,李冰红眸光一亮,身子一晃,持枪者手腕也一晃,稳稳指向李冰红:“不要动,别忘了你面前也有一把枪在指着。”李冰红怔住了。
蓝一方也没有睡着,李冰红的尖叫透过敞开的门传了出去,蓝一方猛地猱身跳下了床。他知道李冰红的房门必定紧锁,要撞门进去不但费时费事,而且还不安全,而危险必是从阳台引起的,于是他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203与204的阳台紧靠,而且以蓝一方的身手轻而易举就能爬过去,但此时阳台上却有一个握着手枪的男人目光扫射四周。
两个人或者更多!蓝一方马上把头缩回房间里,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叠的小刀,展开后却是又尖又细,仿佛利锥。他猛地闪出了房间跃到了阳台上,手中小刀一甩,恰恰刺中了那男人的咽喉。当他爬到李冰红房间的阳台时,恰好接住了缓缓倒地的尸体,悄无声息地接过了他手中的枪并将尸体上的小刀拔出收回怀中。
蓝一方掀开窗帘走了进来,沉稳地吩咐:“把枪扔到地上,然后慢慢转过身举起双手。”
持枪者恼怒地回答:“我凭什么把枪扔掉,在你开枪的同时,我也可以开枪打死这女人。”
蓝一方悠然地说:“我赌你绝对不敢开枪打她。”
持枪者一滞,虽然没有扔枪,但把双手举高,慢慢转过了身,面对着蓝一方。
突然间,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目光越过了蓝一方投向他的身后。
这并不是恶俗的警匪枪战片中那种诈人的烂招,蓝一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的存在。尽管夜凉如水,额上仍然沁出细细的汗珠。太疏忽了,因为关心李冰红的安危,竟然没有往阳台下查一遍,他们既然能来两个人,也就有可能有第三个或是更多的人在下面接应。
窗帘在夜风下飞扬得更高,似乎就能看到隐藏在后面的第三个夜袭者了。蓝一方夹在了满脸得意笑容的持枪者和背后仍未出现的人之间,一时间竟然无法有所作为。但处于如此危险情况下的蓝一方竟然也眸光一亮,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喜悦。
持枪者才想到身后的李冰红,但为时已晚,李冰红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将他重重扑倒在地。而蓝一方也借此混乱猛地矮身,就地一滚,滚到了窗下。与此同时,枪响了,子弹从阳台打穿了窗帘,穿越了刚才蓝一方所站的位置,也穿越了持枪者和李冰红刚才的位置,卟一声钻破了并不太坚实的房门,然后落进了走廊的某处。
一切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终止了安静,揭开了危险的序幕。一切在三秒钟后又迅速恢复了活力,危险的戏剧中各个演员都各就其位,本色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外面的人隔着窗帘又开了一枪,在屋内持枪者虽然一把抓住了扑倒自己的李冰红,但不敢起身,嘶声喝叫着:“不要开枪,别伤到了她。”蓝一方却向阳台门一个鱼跃,扑倒在地,从与地面尚有空隙的窗帘下望向外面,看到了那个坐在阳台栏杆上的男人,对他开了一枪。那男人胸口中了一枪,却看不到躲在窗帘下的蓝一方,只是胡乱开了一枪,就被子弹的冲击力震了下去。
屋里的持枪者刚才在摔倒时手中的枪飞了出去,此时一把拧着李冰红的手臂,一边蹲在地上想去捡枪,却被同伴乱射的一枪打中了肩膀,痛得一声闷哼,李冰红手腕一翻,竟趁他受伤力弱,用某种类似擒拿术的方法将手臂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同时手肘用力,将他撞倒在地。
蓝一方急忙起身,跪在地上用枪指着剩下的这个威胁者。被李冰红撞倒的男人也一把抓住了枪,趴倒在地上用枪一样指着蓝一方。
“你们是谁派来的?”持枪者闭着嘴不回答。
蓝一方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会有人被枪声吸引来了,我们做个交易,你放弃你的任务,我也不会向你开枪,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全要离开。”
那男人狠狠瞪了蓝一方一眼,把枪收起来,然后站了起来,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窜向阳台,跳了下去,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你没事吧?”李冰红摇头。于是蓝一方起身,把衣架上的衣服扔给李冰红,“快穿上,马上离开这里。”李冰红低头,才看到自己只穿着内衣,脸一红,急忙套上短裙。
蓝一方把枪插进腰间,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走廊,外面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在意这三声枪响,李冰红也挤进门缝偷看,蓝一方触到了她柔软温暖的身体,想起李冰红刚才衣不蔽体的样子,脸一红,一把拉住她的手冲出了房间,迅速离开了这家旅馆。
身为刑警,而且是重案大队的刑警,半夜出警侦查是极为寻常的,所以沈阳对于在睡梦中被叫醒毫无怨言,尤其当他听到这桩旅馆枪击案涉及到一对年轻男女,而且外貌极似在逃的李冰红和她的同党时,更是精神振奋。发生的事情越多,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越多,就能掌握更多的线索。
站在李冰红曾经待过的房间里,沈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仍能嗅到李冰红的体香,这让他精神亢奋起来。
通过房间里保存完好的痕迹和旅馆老板的描述,沈阳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这样一幅场景:李冰红和同党逃到这里投宿,半夜有一个持枪的人闯进了李冰红的房间,或许她大声喊叫,把同党惊醒,他从隔壁的阳台闯了过来,开了一枪……不对,如果第一枪是他开的,那会惊到屋里的人,必会劫持李冰红,增加解救李冰红的难度,而且从阳台上的血迹看,似乎是从正面打过来的,产生了少量的喷射状血迹……这不对,或许开始阳台上没有人把守(沈阳并没有把料到阳台上的确有人把守,只是被蓝一方用飞刀解决掉了),李冰红的同党闯进了李冰红的房间,但是奇怪,他们居然没有搏斗过,那么是袭击者已经劫持了李冰红?也不对,那样他的同党不会在阳台上开枪……这个暂且跳过,李冰红的同党和袭击者处于对峙状态,外面的袭击者同党开枪了,那一枪应该是射在门上这一枪,没有打到任何人……之后又是两枪,会是谁开的呢?可以肯定的是袭击者的同党只又开了一枪,因为第二枪让他受伤了,第二枪不会是屋里的袭击者开的,因为同伴在外面占据了优势,如果李冰红的同党没有危险的话,他绝不会冒着打伤外面同伴的危险开枪……那就是说李冰红的同党也有手枪?在外面的人开枪时反击,打伤那人?这样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闯进来时,袭击者为什么没有劫持李冰红做人质,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外面的人会开枪。
沈阳想到这里,迅速从房间离开,走到外面的庭院,找到阳台下方的草丛。
有血,大量四溅的血,中枪的人受伤不轻,必然失去了战斗力。李冰红的同党不再管他,转身收拾屋里的袭击者。那家伙此时在干什么?哦对了,地上和床单的血迹,他似乎也受伤了,第一枪没有伤到任何人,第三枪只是伤到了外面的袭击者,那么他就是在第二枪时,被自己的同伴误伤了。对,或许李冰红就是在这时挣扎过,他的血这时候弄到了床单上。屋里没有更多的血了,他有枪,李冰红的同伴也有枪,他们不想同归于尽,于是李冰红的同党放走了他,他们也逃离了这里。
“但是,这些袭击者似乎是与劫警车的人是一路的,他们想做什么?李冰红身边的男人又是做什么的?他们三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沈阳喃喃自语,一瞥头发现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旅馆老板,于是冷冷地问:“你在这一幕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通风报信者?清理尸体者?还是二者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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