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一直当你的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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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纠结着熬到了黄昏,又熬到了晚上,我那个心情是激动啊,终于可以下地扎营休息了。收整这些自有护卫去做,我翻身下马后飘了飘宋钰背影,自告奋勇地喊道:“我去拣些干柴回来。”喊完就健步如飞,可不到一刻钟后我就两手空空回来了,方向跑错了,我跑的那头往前就是光秃的山石,寸草不生的。
再看那营地,发现护卫们已经支起了篝火架,火都点燃了。
所有人围了一圈,唯独宋钰的旁边留了个空位,我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别扭地坐过去。当看清那篝火架上还支着几条鱼在烤时,我就更纳闷了:“这鱼哪来的?”
“参卫,你出去那么久,没发现附近有条河吗?”
这话将我给噎的...循声望去,嘿,不巧这护卫我还能叫得出名字的,小刀。他就坐在宋钰的另一侧,手上拿着一根树杈插着鱼正在烤。很快鱼香味出来了,我嗅着嗅着就觉肚子饿了,但,没我份。小刀烤好后就直接把烤鱼递给了宋钰,自己则拿了干粮出来嚼着。其余人烤好的鱼都和身旁人分了,倒是有个问了我一句:“参卫,你吃吗?”
我瞧着那已经啃了半边的鱼,摇了摇头,那护卫乐滋滋地独享了。
默默地低了头,思度着是不是找个借口出去再晃悠一圈才回来呢?因为早上迷迷糊糊被江浔拖着起来到后头马上还睡了一程,根本就没准备行李和干粮。要换以前,我还能老实不客气地问宋钰要,可今儿晚上就是拉不下这脸皮来。
“那个,我出去......”话没说完,香味四溢的烤鱼就伸到了我面前,我吞咽了下口水,什么意思?故意诱惑我?我...必须忍!却听耳旁轻柔在语:“不想吃?”
惊愕抬头,“给我?”在看到他轻点了下头时,我没有丝毫犹豫地拿过了树杈,然后眉眼弯起笑了,将他仔细瞧着后说:“你的眼睛真好看。”一口咬下,哇!不止是香,鱼肉鲜嫩之极,而且外面一层还撒了佐料,比我以前在青灵山上烤的鱼好吃不少,堪称人间美味。
我吃得那叫欢快,没几分钟,就把鱼正反两面都啃完了。心说他们抓的这鱼也是不错,都不带刺的,就是太少了,一条鱼不够果腹啊。左右四下而看,发觉其余几条早被护卫们分瓜完了,连鱼骨都丢进火坑里了。我本想也随众丢进去,却觉身旁那道注视的目光一直在,不说强烈吧,但存在感难忽视啊。想了想,侧转头对上那双刚刚被我称赞了的眼睛,试探地问:“这需要还你么?”我将手上的树杈递了过去。
那双眼低垂了下又抬起:“不需要了。”
“噢,好。”我将之送进了火坑,轻松利落。可怎么目光依旧浅淡落于我脸上?心跳不由加快,不安的很,不会因为是我将烤鱼吃得一点不剩惹他不快了吧?
这忧虑一直到各自散开了休息还没散去,因为宋钰总若有似无地在看我,虽说那目光像是不经意的一瞥吧,可我这心里不是挺虚的嘛,总觉得含了别意在里面。
果然,当近处无人,连小刀也走开时,他突的唤我:“无悔。”我惴惴不安地应:“啊?”心说来了来了,早知道不那么贪嘴了,当时就应该强忍馋虫给推拒了。然后却听他问:“我的眼睛真的好看吗?”
我愣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怎么他问的是这?
他又说:“看来无悔只是随意说说的。”神情竟像是有些淡淡的落寞,我见之立即脱口而出:“不是啊,我说得是真的,你的眼睛初看像黑濯石那么黑,多看了之后就觉像天上的星星,熠熠生光,好看得紧。”这不是恭维,是确实那双眸子黑亮的...我找遍所有词汇,勉强用“勾人”两字形容,因为当时被他那么瞧着,我这心很是荡漾了下。
宋钰的嘴角弧度牵起,星眸里带了浅淡的笑意。
看着他没了责怪之意我也安心了,看看左右,护卫们有的靠树,有的在地上简单垫了件衣服就和衣而躺了。有了之前的绿林一行后,我对这般简陋的休整也能适应了,于是决定学他们解个外衣垫一垫也躺了,但领扣还没解开就被宋钰按住,“夜凉露重,用我的垫吧。”
一件白衣已然放在了我腿上,正是宋钰身上那件。此时他只穿一件雪白单衣,没半点修饰线条,却越发显得他清瘦无比,看着更觉文弱了。他将衣物给我后,就靠在身后的树上阖了眼。我在铺着那件白衣时,心里想这衣服被我躺一夜,会不会明天就变脏了呢?
哪想就这么睡前一想,夜里我就开始做梦了。梦见一觉醒来,宋钰的白衣变成了黑衣,脏污不堪,而宋钰的脸色很沉,手指到我鼻子质问:“说吧,加上这件外衣,你欠的债要何时还清?”我很怂地小声答:“我没钱,还不起。”

他冷笑:“还不起就以身抵债,以后你给我做牛做马,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让你向上不能向下,你应是不应?”
我不想点头,觉得这头一点那就是一辈子完了,可头那么沉重,像是有股外力在压着我的后脑。最终,我的头低下了,悲苦之极到想哭,完了,我这辈子完了,要给宋钰这王八羔子当奴隶了。
突的轻询的语声在耳旁:“无悔说谁是王八羔子?”我狠狠打了个冷颤,猛然惊醒,对上昨夜还称赞的璀璨星眸,关键是近在咫尺,说不清是怒还是喜。我那小心脏噗通噗通地乱跳起来,被吓得!欲哭无泪地小心询问:“子渊,你别当真啊,我是在做梦呢,不是真的骂你。”宋钰那晶亮的眼眨了眨,浅声道:“原来无悔说得是我呀。”
一下就把我给噎住了,合着我梦话只出来半句,他并没听到台头,然后我刚才是在...不打自招?如此不知道如何圆说了,是死不承认那梦话呢,还是假装失忆忘了刚才的解释?
这时,小刀在远处唤声:“军师,参卫,该启程了。”
我顿然觉得这小刀可爱至极啊,喊得可是时候了,“要启程了呢,走,我们不能耽误了行程,要不难追上江浔他们了。”我说得煞有介事,但身体却没动,因为宋钰还几乎大半身体俯在我身上,起身的话就得把他推开,然后在他那双清淡的眼下,我犯怂不敢。
宋钰凝着我突的露出笑容,语声极轻:“无悔,我希望是,”他顿了顿,逐字逐句:“以后一直当你的债主。”
直到行了大半天,我都没从清晨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那感觉就是一道天雷劈下来啊,宋钰的意思是我那债抹不平了,以后就真得像梦中一样给他做牛做马。在我有意无意间的故意落下后,他已是与小刀并列而骑,哀怨地看着那抹白影,真有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催感。
将近黄昏时,终于赶到了柳州。有护卫等在城门口,把我们接往了一处私宅。站在门前仰头看那牌匾,又觉得风萧萧从头顶吹过了,这与我之前忧虑的一行二十人共挤在一间客栈的情形截然不同。事实证明,我真的是多虑了。
宅院很大,有几间通房和几间厢房,我成功被安排到了一间厢房,并从宋钰那领到一百贯钱让我去添置些衣用品。揣着那钱我挺不安地问了句:“这也得走账上吗?”宋钰很诚实地点了点头,我快哭出来了:“那我能不收吗?”
他奇怪地看我:“你不需要购置些替换衣物吗?我们在柳州并非两三日就能返程的。”很想回说我可以穿你的衣服,但还是作罢了,因为身量不同啊。宋钰虽清瘦,但高度却是没少长,整整要比我高出一个头,然后其余护卫更是身高马大的,他们的衣物穿在我身上估计能当戏服了。另外,确如他说要在这呆一阵的话,贴身的换洗衣物不可能不去购置。
咬着牙将钱揣进了兜里,去吧。
踏出门时突的想到一事,拉了一名先到的护卫询问:“江浔呢?”护卫却答:“参将与我们到柳州后就和秦姑娘一同去办事了,去哪并没说。”
“你们何时到的?”
“连夜赶程,今早黎明时分到的。”
那就是说已经有一天了,人还没回来,还是跟千娇娘秦玉一块。我咂吧了下嘴,有些不快,但看天色将暗,还是赶紧出去办正事。
柳州要比荆州大,不过市集还是很好找的,往人流多的地方走就是了。沿路问了一老丈服饰店,人家给我指了路很快就找到了。只是我在里头呆不得半刻钟就脸上中烧了,因为啥?囊中羞涩啊。宋钰给我的一百贯钱看着还挺多的,可等我一询那罗衣的价格,都不好意思跟人讲价。而且我还得买单衣那些,最后折中了再折中,买了一套替换用的单衣外加一件......男式长袍,白的。
不是我要追随某人,而是唯有这种白的棉麻比较便宜。原本掌柜在给我将衣物包起,突的心念一动,踏出门时我已换上了那身白袍,改过发髻。自己从上而下打量,这回我才明白为啥宋钰那么爱穿白衣了,因为很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呢。
将包袱挎在背上,手中提着剑,走在路上时见有人向我行注目礼,其中不少年轻女子含羞的眼神。我在心中暗笑,不是因为那些姑娘将我错当成了俊儿郎,而是这么一安排下来我这兜里就不空了,还剩了二十贯钱下来。心说头脑到底还是灵活的,债肯定是又添了一笔了,那能在这基础上省一点总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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