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对立的位置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但等片刻,并无传来惊疑声,稍稍心安了些。只是那黑袍人有些出乎我意外,那居然是个中年妇人,军中怎会有女人?还是这南越军与众不同用女人当将军?
正自思量着,突听近处传来询声:“主上,巫师来了,可以进来吗?”
我愣了愣,这询声竟就在我身下的帐篷外,如此巧我居然趴伏在小将口中所称的“主上”帐篷之上,难怪这处要比别的都高。等等,那小将称那妇人是什么?巫师?
脑中风云变幻,面色一寸寸泛白,手指紧握抠进了掌心。
巫师、妇人、差不多的身形、不久前听到的传言,这些讯息汇流成溪灌入脑中,转变城一个名字楚服。
我竟然忘了南越军靠楚服的巫术连下我汉室数座城池这事!一别数载,若不是有那传言,我几乎就将此人忘记了,但也仅仅是几乎,试问怎可能忘?在知道楚服是害了宋钰以及我,还有曾以为的我们的母亲之后,我怎可能将之忘记?
不见还好,再见就觉蚀骨之恨绵绵而来,无法抑制。
但这并不是最让我惊愕的,当隔着一帐之顶,幽幽沉沉的声音抵入耳膜时,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心底的某处,钝钝的在疼,是一个藏得极深的顽疤在流血了。几乎只是一瞬,我的眼眶就发热了,强忍住不让视线模糊,提醒自己这是在敌营。
轻轻的吸气,再轻轻的呼气,心率逐渐平静,将耳朵小心地贴上了篷顶。
巫师一开口我就确认果真是楚服了,与当年丁小蝶一般的嗓音,只是语调变得邪沉。
“主上,召我来有何事?”
片刻的沉寂,那道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暗流沉嗓才启口:“刚才景城一战,你如何看?”
我闭了闭眼,将酸意逼了回去,双手却不禁握起了拳。
楚服道:“这第一战意在试探虚实,从表面来看,似乎这景城兵力并不像传言的那般有几万大军镇守,要不然当开启城门迎战了。”
“那若明日对方还不迎战,你当如何?”
楚服笑了两声,听得人觉毛骨悚然,“宋钰要当缩头乌龟,我又岂会容他?老身自有办法将之逼出,假若抵死都不出来,那就让我的神蛊进城寻食吧。”
“我南越将你培养送入汉室,意在是何你当也清楚。二十五年前你功败垂成,五年前你又将秘地失守,希望这次能如你所言,记住:我要抓活的宋钰,明白吗?”
我的心头一跳,为那话意以及最后一句话。
只听楚服立即变了语调,诚惶诚恐回:“是,主上。这次必将不辱使命。”
“下去吧。”
楚服离开了,蓬内陷入了沉寂。我将气息敛得极轻,怕重一分都有可能被底下察觉。有一种焦躁在心底里丝丝绵绵地游缠,恨不得将蓬顶扎破一个小洞看一看,可也就想想而已。我知道这时除了静止伏贴在上,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离开都不能。
但若我欲图撤离此处,别说有可能被四周的守卫发觉,更怕气息的浮动会被底下那人立即就捕捉到了。静默变得很难熬,必须得有什么引开注意,我才能乘乱而离。
可是,形势不容我迟疑。因为我听到底下那暗流般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渚回来了吗?”
有人在帐外应:“回主上,头领已经回了,需要为您传唤吗?”
轻应飘出:“嗯。”
处于这环境,我免不得要去想那“头领”是否就是之前我在树梢上看到的黑衣首领?他的地位当在南越军中不低。假若真的是他,那他到这处,我怕自己的行踪可能要被发现了。
对于这黑衣首领,从我入江湖起就很忌惮,甚至可说是畏惧。即便此刻我深谙刀法,武功上可能并不输于他,但在几万大军的敌营里,一旦被察觉了行踪,我轻功再好也插翅难飞。
想及这些就觉心焦难安,随着时间流逝,我不敢再耽搁下去。正欲赌一把提气而跃飞出去,突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将我给吓了一跳。本能地闻声而看,只见那处有股蓝烟飘至空中。心里一个咯噔,我给两名护卫留了信号烟,难道是他们见我迟迟不回着急而扔出了烟欲图帮我?可是怎么会有那般巨大的响声呢?还有那个方位与我进来是反方向的呀。

底下已经传来询声:“发生了何事?”
“主上,好像是大军东面传来的声响,还有彩色烟雾。”
步声起,那道沉冷嗓音已经到了帐篷外:“过去看看。”须臾,颀长的身影落入我视界之内,漫天黑光里,我怔怔而凝失了神。若说刚只听到熟悉的嗓音而觉得鼻子酸涩,此时看着那在记忆中从未消褪的身影,我再难抑制,泪冲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心底有个声音在叹息:江浔......
过往的场景在脑中清晰着倒映,糜黑之夜,断了剑刃,满手的血,不可置信的目光,近在咫尺越见停摆的心跳......这一切,都曾经是我的噩梦,尤其当得知宋钰未死时,愧疚绵绵而来,无休无止。
而今,他在。
只是,他身在敌营为主帅,我与他再一次站在了相对立的位置。
突的那本是大步而行的身影顿住了回转,视线撩往我处。我心头一惊,未及反应就听他沉喝出声:“什么人?”不由恍惚,记得当初与他见的第一面开场白,他也是这句!只这一失神,那道身影就从地面飞掠而起,朝我处迅猛而来,并且他抽出了长剑,与当年的姿势如出一辙。
银光耀过我眼,使我心头重重一震。都到何时了,我还在发呆,眼看那剑及至面门,我一个提气跃高到半空,旋即转身在空中掠行。立即底下就传来各种怒喊:“有刺客!”“快抓刺客!”“保护主上!”
身后强烈的存在感一直没消失,他在后疾行而追。当我空中掠行气力不继而落下时,劲风就到了脑后,我一个返身挥手将那长剑格挡,又打出一掌意在将之逼退。只是没想当我的掌挥出时他不退反进,将胸膛的空门露了出来,即便是我及时收了七分内力,右掌还是打在了他身前。突的,我想起当年那一剑,就是插进他这处的。
脖上一凉,我大惊失色地旋身避转,只觉脖颈处传来刺痛,伸手一抹发现有了血迹。心头凛然,当不能再走神了,他的武功本就不弱,剑法尤其厉害,以前当在我之上,即便是现下,我手中无刀也难有作为,若还这般连连走神,恐将性命丢于此。
敛了心神专心应战,手中无刀只能以掌为刀,黏字诀将其剑刃贴合在掌心,与之游走了数招之后就发觉他的剑术比起以前又精进了。心头暗暗叫糟,由于被他这一拖延,我们四周已经被围堵的里三层外三层,其中有两层还是弓箭手,回时路已经不可能再退离了。
我不能离他身侧太远!心中暗暗念想。因为一旦退离而开,那弓箭手必然掠空而射,恐怕我将变成刺猬被乱箭射死。形势已经落到最差的地步,假若主将不是他,我或还能咬牙与之一拼,将其抓住要挟敌军,或拼着一死也拉个垫背的,誓要将这南越军营搅它个天翻地覆。
可对着他,我如何能下得了这手?
正心思翻转间,突的江浔斥问:“你到底是谁?”那双幽黑而深邃的双眸射出冷凝的光,像钉子一般狠狠扎在我身上。我不能开口,即便是用那粗砺的嗓音,也怕被他察觉出什么来,尤其是这刻也不知是我心虚还是什么,直觉那道目光中有了怀疑。
当剑尖直指我面门时,我用两指夹住往肩后拽,身体则向后退。等退出一丈有余时对方就洞穿了我心思,唇角扬起讥嘲的弧度:“想跑?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言罢就挥掌向我面门,夹带着凌厉的掌风。
我不敢掉以轻心,侧头偏转而避,遂指尖用力。
“叮”的一声,将剑弹开。我的本意是想折断那剑,可是当气运手指用力时,发现这剑不知是用何金属制成,十分之坚硬。光靠我两根手指,还没到那力度。只能改换将其弹开在剑的中间部位切掌而入,这次剑应声而断。我快速抓住那断了的剑刃,不顾那断面仍朝我肩处刺进而反手一横,随着断面抵入我肩内我手中的断刃也横在了江浔的脖子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