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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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无事,就多打听点,于是又问:“那丁老爷看着姑娘年岁大了不着急吗?”
“急啊,谁说不急?可是有什么办法,那丫头犟啊。丁老爷子就算再势大,也没法逼着,还得当菩萨一样供着,谁让她是……”三娘本讲得正口沫横飞,突的嘎然而止,我不由心急地追问:“谁让她是什么呀?”隐隐觉着这后半句是关键。
可是身旁那几个三姑六婆都面露尴尬之色,还是三娘先开了口道:“刚才真是失礼,今儿晚上是姑娘的大喜之日,当不该谈论这些的。大家动作快些,马上吉时就要到了。”
之后几人都再不讨论,我觑着这情形想再打探也不可能了,只能自己将方才的话再整理一遍,看看其中可有蹊跷。从她们的语气,总觉得这丁小蝶似乎不寻常。
正在沉思中,突觉头顶刺痛,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可旁边那三姑六婆却在道:“姑娘啊,这凤冠戴的时候是会有点扎人的,你忍着点疼啊。”我真是欲哭无泪,这岂止是有点扎人?就好像有根针刺进头皮了一般。不过过了片刻,那疼就缓下来了,就是觉得头重脚轻,然后还被一块红布遮住了头,彻底挡了我的视线。
是被人扶着起来走的,听声音当是那三娘。她时不时提醒我脚下门槛,腿旁有椅,我心说你们是挡了我前方视线,这脚下的视界不是还能低头看到啊,搞得我好像跟瞎子似的。
不过屋子不大,本也就走几步路停下了。视界之内看到大红袍摆下隐露的黑色男靴,暗暗埋汰了一句:不搭。再看自己,也不知道谁拿来一双红色绣鞋,实在是穿得不舒服之极。
当一声扬高的音喊:“吉时到!新人拜堂。”我心头一震,猛然间从迷怔中惊醒过来,拜…拜堂?!手中被塞入一个红色绸带,绸带的中间有个绣球,那一头绸带延伸。前方又有吆喝传来:“一拜天地!”我僵愣着站那,只看得红布底下的视界里,那双脚与我并排而站,他的腰背弯下,而我却笔直站那不知所措。
顿然场上鸦雀无声,过得片刻就有窃窃私语声传来,视界所及处那弓弯的腰背始终都没有直起。突的身后小刀压低声怒斥:“金无悔,你要让公子下不了台吗?”
我…….不想的。
小刀令:“弯腰鞠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我弯下了腰背。
余旁似有缓气声、私语声,以及冷哼声。被人拉着反转了身,听那吆喝又喊:“二拜神明。”小刀的指令又传来:“再鞠躬。”我听令而作。
“夫妻对拜。”
心头突突而跳,夫妻……我这一拜下去,与对面那人就成了夫妻。说不出是酸还是喜,就是各般滋味在心间翻腾,很乱。恍惚间,似听到有个声音在厉声而喝:“金无悔,你当真是好生逍遥啊!”我茫然而抬头,眼前却一片漆黑,好似面上被蒙了什么,那个声音是谁?丁小蝶?不是。好熟悉,熟悉到就像听了千百遍的声音,是……娘亲?不可能啊,娘亲怎么可能对我这般说话。那么是谁?
就在这时那沉怒的语声又响起了:“不用找了,你连我是谁都忘了吗?”
我全身僵住,难怪觉着声音熟悉,像听过千百遍,这语声不就是我吗?头部剧痛袭来,翻江倒海般掀起巨浪,身周的语声都听不见了,只看到与地面的距离越缩越小,也与那红袍黑靴越来越近。最终缩为零距离,恍惚中我意识到自己跌倒了,而且匍匐在地。
小刀说我会让宋钰下不了台,当着众人的面我出了这么大的丑,得马上爬起来才是。可是,我爬不起来。不但爬不起来,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面上覆盖的红布被蓦然揭开,迷离的眼看到熟悉人影倾下。旁边似有人在说:“这礼还没成就揭盖头不吉啊。”
紧随着就是小刀的一声怒吼:“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我被抱了起来,视觉已完全失去了,只凭直觉知道这个怀抱是属于谁。出声轻唤:“子渊......”我都不相信这破碎的声音是自己的,外在气息顿然扑近,细流的嗓音抵在耳旁:“无悔,我在。”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好似语声在颤抖。

我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根本不知缘从何起,而且头好痛,就好像有虫子在咬一般。到底没忍住那疼,一股锥心之痛袭来,我浑沌过去。
可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全无意识。能依稀听到小刀在怒吼着赶人,堂内纷乱噪杂很快变成了沉寂,而我的身体一直有在轻颤,隔去片刻才意识到那是抱着我的双手在止不住地颤抖。身旁传来小刀惊惶的语声:“公子,先把人抱进去再说。”
随而就觉身体被抱起,突的晃动厉害,小刀急声在说:“公子要不让我来吧。”可是宋钰无声沉默,只觉身体在移动,应是被他抱着在走了。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是哪不对我头疼得厉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很快我就被放下了,只听小刀的语声又传来了:“公子你没事吧?”
我脑中一顿,浑噩中终于意识到似乎宋钰也出了事,果然听他语声不稳地在说:“无碍,你先去外面守着,我得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你......”
“出去!”
宋钰的声音冷了下来,小刀闭嘴沉默了,进而脚步声远。气息骤近,清流语音抵进耳膜:“无悔,我得为你看看身上有无伤处,你别怕,一定会有办法的。”
本不太懂他意思,当察觉到他在解我衣裳时顿然领悟过来。随着衣扣一一被解,肌肤一寸寸露于空气中,我只觉得微凉的指尖贴在身上慢慢移动。转而又被他翻过了身趴伏而下,背部也如同方才那般摸索而过,大约是明白他在寻找什么,可是又不解,我身上有何物?
片刻之后,他的呼吸越加重了,但是却把衣裳为我重新给穿上了,等扣好衣扣后他就扬声喊:“小刀,你进来。”立即小刀就从外面快步而入,却听他失声而喊:“公子,你的脸色!”宋钰重喘了口气,道:“先别管我,你来帮我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下来,我检查过她身上并无有任何伤口,只可能是在头部了。”
“头上?那会如何?”
“先别问,快动手,迟了就晚了。”
于是有人上来扯我的头,本来注意力转移了倒不觉得疼了,突的动到头部,那钻心之痛就又冒出来了。我即便是在昏沉中都禁不住痛哼,头上一顿,小刀说:“她还有意识。”
“用刀把那凤冠剖开吧。”
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我只知道那痛几乎要将我逼疯,到后来我即便是意识昏沉都忍不住在尖叫出声,就跟被人扯去头皮,生生揭开天灵盖一样。浑噩惊痛里似有人紧紧抱住我,不断地在耳边喊着我名字,可是我疼啊,疼到......意识弥留了。
我似乎做梦了,但又觉不是,因为我看到了自己。没错,我确定那是我自己。一般人本身除了在镜中能看到自己身影外,别的途径都不可能了。而我在黑暗中看到了静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自己,突然间我生出恶念,不会我已经疼死了,然后灵魂飘起,身体还留在那处吧。
这似乎也是一种能“看到”自己的方式,只是未免太悲剧了。
突然耳旁传来熟悉的厉喝:“怎么会那么没用呢?居然能被人暗算到这般地步!”若不是之前有过一次梦中的经历,我定然还是要糊涂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想着为什么这嗓音如此熟悉。倏而语调缓和下来:“假如你撑不住了,那就休息吧。”
我的心念一动,某根神经放松了下来,好似真觉得累了想要阖上眼。
就在这时,有一道细流汇入我的耳中:“无悔,你不会有事的。”我的心中一凛,宋钰!那原本已经松弛的弦又绷紧了,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浑黑里丢进了一根救命绳,我紧紧拽着一点点往上爬,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只要爬到头,就能见到宋钰了。
这个念让我感到心安,诚如宋钰每一次给我的感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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