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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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凉,韩倾容也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周身都是冰凉的。
“罢了,你总是这般,早些回去吧,都吹了这样久的风,着实也足够了,瞧你这张脸,都已经被吹得青紫了,瞧着怪渗人的。”
韩倾容此番才轻笑出声,只是往前走了不多久,韩倾容又止了脚步:“说来,前些日子有云,你家嫂嫂失了孩子,不过几日陛下又赐了杨夫人之妹为尔兄的偏房,陛下对齐国公府上下,总是这般上心。”
姜子墨不过扯了扯唇,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陛下厚待,莫不是连你也要吃心了?”
“瞧你这模样,也知陛下虽是看重,却也让你心焦了吧,虽说刘少夫人乃是陛下赐婚的,明媒正娶的正夫人,可说到底还是出身低了些,现下又有了一位陛下赐予的偏房,想必个中滋味,也是足以令人心焦了。”
姜子墨无奈道:“府中会如何,我身在宫中也是丝毫不知,只消不闹出笑话来便可,旁的,又有什么要紧,只是会委屈了嫂嫂,父亲本就不怎么喜爱她,现下,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夜,无法入睡,姜子墨仰望着星空,却不知陛下他现下是否也是这般难以入睡,也这般仰望着星空。
一夜无眠,姜子墨的气色自然算不是上佳,双眸还带着几分朦胧,随意以一枚长簪挽起了长发。
“夫人,杨夫人与小杨夫人来问安了,可要请她们入内?”
姜子墨在妆台前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道:“她们既然是来问安的,自是不可怠慢了,请去偏殿,着稳妥之人照应着,我片刻之后便会过去。”
半柱香之后,精心妆点了一番之后,姜子墨才到了偏殿之中。
“几日不见夫人,今日一见,真真是愈发光彩照人,着实令妾身艳羡不已。”
姜子墨浅浅一笑:“杨夫人可真是会说话,只是怎么瞧,都觉得新嫂嫂更显美貌些,想来兄长对新嫂嫂也是颇为看重,说来现下漪兰殿中并无什么贵重的物事,不过想来但凡女子都喜焚香,我在制香一道还算有几分造诣,若是两位不嫌弃,便取一些自己喜欢的可好?”
杨丽仪与杨丽姝姐妹相视一眼,杨丽仪道:“宫中谁人不知,夫人所制的香料最是与众不同,又怎会不是贵重之物,只是妾身姐妹小家出身甚是粗鄙,却不知何种香料才最是得宜,妾身斗胆,恳请夫人下赐。”
姜子墨便着人取了几口小匣子来,赠予了杨氏姐妹,也因杨丽姝在宫中逗留了数日,当早些回齐国公府,便出了宫,倒是杨丽仪反倒无事人一般,还留在漪兰殿中与姜子墨说笑。
“如今妾身小妹入了齐国公府,如此算来,妾身与夫人倒也算是姻亲,又同是出自齐地,妾身粗鄙,还望夫人若有闲暇,便多多指点。”
姜子墨不过斜睨了杨丽仪一眼,只是随意应付了几句,便就此作罢。
闲庭花落,景致何其美好,风吹过,都是满满的清新的花香,周遭花香正浓,只是姜子墨自身形单影只,和这样美好的景色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姜夫人好兴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方才遣人到漪兰殿,想请姜夫人一道品琴论道的,不曾想却扑了一个空,在这里遇到倒也省了些繁琐,只是不知姜夫人是否愿意弹奏一曲尽兴呢?”
此番姜子墨出来也只为散心,身边没有带侍奉的人,无琴又如何抚琴一曲,可又无法驳了陆良人的颜面,稍有踯躅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姜子墨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陆良人身后,不远处,是阵阵欢声笑语,在座的人还为数不少,只是这样的嬉闹在宫中真是少见得紧。
细看之下,在座的大多都是选入宫中的家人子,而未曾料想到卞夫人竟也在席间,却只是一直闷声不语。
姜子墨在卞玉菁身边落座,看着一众家人子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不多时,一架琴被放在了琴架上,阳光照耀下,那琴弦很是晶莹,一看便知并非俗物。
“以姜弗恩的琴艺,相比宫中能出其右者,想必是不会多的,今日偶遇,也该是姜夫人一展所长的时候了,老身擅作主张,还请姜夫人不会见怪才好。”
姜子墨在琴前坐下,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良人言重了,难得今日天气晴好,又有诸多姐妹在此,能以一曲尽兴,也是我的荣幸。”
姜子墨伸手轻轻抚过琴弦,触手生凉,拨弄着琴弦,如行云流水一般,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求而不得,却又舍而不能。

一曲毕,姜子墨半晌都未曾回神,心生黯然,久久不能散去,良久才起了身,退到了一旁,案上的浆水已经凉了。
“姜夫人一曲凤求凰真真是与众不同,只怕琴音绕梁三日都不会散去呢,只是为何姜夫人不弹别的曲子,偏偏选了这一首曲子呢?”
姜子墨抬眼看了看那发问的女子,那声音确有些熟悉,一看之下,便浅笑道:“没想到公孙夫人对琴曲也这般了解,不过是一曲凤求凰而已,凤求凰兮和鸣铿锵,倒是我奏不出这样的气势,让众位姐妹见笑了。”
陆良人娥眉微蹙,似有不悦之意,将一份精致的奶糕放在了公孙静的面前,而姜子墨也心知这一曲凤求凰显得鲁莽了一些,孝武皇帝驾鹤西归多年,陆良人心中也必不会好受。
“姜夫人的琴艺自是不错的,又何必这般自谦呢,倒是公孙夫人你说的话,就太失分寸了,你位在姜夫人之下,这般说话冲撞姜夫人,又是何居心!”
陆良人的话,让公孙静稍有一愣,虽面有不喜之色,却也不敢再多有言论,但怨怼之心已生,便不会再那样容易消除,且算来姜子墨与公孙静也早已心有嫌隙。
只是姜子墨也不曾想过陆良人会出言维护,又见公孙静轻蔑地看了姜子墨一眼,姜子墨自也明白是自己的出身着实尴尬了些。
卞玉菁一直沉默不语,她在及笄前就声名在外,书画一绝,更善袖舞,却能够如此沉静只是见她眉眼之间,总有淡淡的倦色,对周围的喧闹也充耳不闻,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良人,妾身略感疲惫,想先回偏殿休息,还请良人允准。”
陆良人对卞玉菁倒是很客气,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你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怕是太皇太后也挂念着。”
少了沉闷的卞玉菁,这小聚倒是更显热闹,在座之人对卞玉菁颇有些忌惮,想也是为着卞玉菁侍奉在太皇太后身旁之故。
此时已是临近申时,喧闹了许久,想是众人都有些饥饿,案上的点心被动了不少,看起来倒真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方才朕远远的听到一曲精妙的凤求凰,闻琴寻人到了这里,朕没有打扰了陆良人的雅兴吧。”
陛下的驾临,众人都是意想不到,也都有些惶然失措,只是眼中的欣喜之色,是怎样都抹不去的。
“陛下好耳力,姜夫人的一曲凤求凰,倒真是把陛下求来了,看来姜夫人的这一曲真真是精妙得很,况这样好的琴音,也要陛下欣赏才不算辜负,又怎么会打扰呢。”
陛下站在姜子墨的面前,伸手,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人不胜唏嘘,身旁期盼着他伸手的人,是这样多,却偏偏落在了姜子墨的面前。
姜子墨本只想应应景,顺势起身也就罢了,可刚抬手时,手就被陛下紧紧握着,当着众人的面,姜子墨也不敢有所挣扎。
“弹得一手好琴的人,宫中委实不多,难得陆良人有如此雅兴,也让朕一饱耳福。”陛下看了眼跪着的一干人等,淡淡道,“都起吧。”
“陛下一路到了这里,想必有些干渴了,这是刚送来的新酒,请陛下品尝。”
黑陶的杯盏,承托得她公孙静的一双纤纤玉手更加白净细腻,陛下只是看了一眼,接过杯盏,却不曾饮用,只是随手搁在了案上。
“陆良人,朕带走你的座上客,你不会介意吧。”
陆良人的目光在陛下与姜子墨之间打了个转,笑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想带走谁,也不必过问于我,况期盼陛下垂青的人不少,无论带走哪一位,都是她的福气。”
姜子墨随着陛下,一路走到了天璇湖边。
“朕冷落着你,你便也这般冷落着朕,说来你这气性也不知是随了谁的,若不是此番朕将你带至此处,怕是你就会这般一直下去?”
姜子墨撇了撇嘴,道:“陛下忙于朝政,又何来闲暇流连后廷,妾身不过是从善如流,不敢叨扰陛下罢了。”
忽然,姜子墨的腰身被强有力的手臂扣住,带到了陛下的身前,两人靠得这样近,让姜子墨一瞬间就脸颊飞红。
“说到底,不过是个嘴硬的小女子罢了,可朕偏偏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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