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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竟是出奇的安宁。只是早上醒来,苏阳发现头晕脑涨的,肯定是受凉感冒了,但想了想,苏阳决定还是去上班。一来近期的工作比较忙,脱不开身,另外一个也是不想呆在家里。经历了接连的恐怖惊吓,苏阳对公寓已经有一种入骨的恐惧之情。他觉得它就是一个大棺材,一个随时可能落下棺盖将人封闭住,让人窒息而死的大棺材。
工作的永恒主题是忙、乱与枯燥。苏阳有时候真觉得工作就是另外的一个棺材,禁锢的是自由的呼吸,灵魂只能永远沉沉地坠着,直至干涸枯死。一整天里,苏阳拖着疲倦的病躯,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下班。再坐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家,苏阳觉得自己累得就像一条被抽去脊梁的狗。
拎着个盒饭,苏阳站在公寓楼下等电梯。电梯口贴着一张公告,说因为供电局要对部分线路进行维修,所以凌晨0:00至第二天早上8:00这段时间里要停电。这样的公告苏阳已看过不知有几次了,但晚上看的时候,心脏却稍微抽搐了下。他发现自己现在很害怕封闭的空间和黑暗的状态,那样会让人恐惧丛生。但这样的害怕,很快地就被感冒和工作所带来的沉重眼皮及缓慢大脑所排挤掉。
苏阳草草吃过饭,再吃了片感冒药,只觉得大脑迟钝得就像是一块水泥。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是晚上睡得极为不安稳,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在床上烙煎饼般地翻来覆去,但全身酸软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样糊糊地睡到大概凌晨三四点,苏阳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上。闭着眼睛伸手摸去,毛茸茸的一片,再往下,好象不对劲,苏阳猛然惊醒:怎么像是一个人的眼耳口鼻?他一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去开床头灯,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珠子冷漠地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死人头!”苏阳的大脑中飞快地掠过这一字眼,他的眼前晃动着陈丽娟那被割去人头,血淋淋地一个窟窿的一幕……莫非如今她的人头就陈列于自己的枕头边?顿时,苏阳吓得魂飞魄散,肝胆欲裂,他惨叫了一声,从床上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到了阳台,把房门带上,紧紧反锁住,嘴唇发白,身体如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苏阳低声嘶哑地对自己说,但他根本劝止不了身体的颤抖。“一定是幻觉的,不要怕!”苏阳用手紧紧地攥着阳台的边角,锋锐的瓷砖棱角在他的掌心中割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浸染了掌纹。“不要怕,什么都没有的,不要怕……”苏阳给自己打着气,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阳台门和窗户,睁开眼睛。但只一眼,就彻底地穿透了他残余的勇气——他分明看到一个皮肉都已腐烂绽开的人头,挂在窗台上,双眼空洞,对着他冷笑,而蛆虫则自它的嘴中、鼻子中、耳朵中爬出。苏阳一声“啊”的凄厉惨叫,撕开了夜的宁静,惊醒无数人的梦境。那是心底深处发出的绝望哀号,是放弃了挣扎的幽咽,如同一个人四肢被绑定,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向着自己的喉咙插过来的死前绝望叫喊。“逃跑,快点逃跑!”苏阳整个大脑中,塞满的就是这一个念头。他扒住阳台,想往上爬跳下去。在他的眼中,高空中的距离,已经不再是死亡的陷阱,只有身后的空屋,才是死亡的围城。只要能够逃离它,哪怕真正的死亡,都是一种解脱。但手掌心的血加剧了瓷砖的光滑,他一下子没抓稳,跌落在地。他慌乱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再度攀上阳台。

就在苏阳刚要往下跳时,隔壁605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高声喝令道:“不要跳!”苏阳一惊,脚底一滑,跌落回阳台。605的男子手持一支手电筒,光打在苏阳脸上,身后。“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你就都当作是幻觉,幻觉,明白吗?”男子大喊着。
苏阳用手档住手电筒的强烈光芒,透过指逢间漏出的眼睛余光,瞥见识出是老陈。顿时,他仿佛像看见了救世主般,激动地扑到阳台边,将身体尽力往老陈方向倾斜,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着,“老陈,快救救我……”
“你看到了什么?”老陈急急地问。
苏阳将手指胡乱地指向身后,脑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扭转过去,“人头,死人头,在床头,还有窗户上……”
老陈将手电筒扫过窗户,上面空空如也,只有窗帘在风的吹拂下飘荡着。“那都是你的幻觉,什么都没有!你千万别被幻觉所迷惑,要挺住。”
“不不不,”苏阳涕泪交织,“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千万不要再做什么傻事。”老陈大吼道,“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我不敢,它就在屋里,我不敢进去。”苏阳胡乱抹了一下脸,但更多的泪水溢了出来。
“那把钥匙扔过来!”
“钥匙也在屋里。”
“那你等我。”老陈从605窗户里爬了出来,然后一手抓着窗户边框,一脚踩着搁放在605与604之间的空调上,空调摇晃了下,但看上去还勉强可以承受得住老陈的部分重量。老陈另外一只手迅速抓住604的阳台边,整个身体一荡,顺势跳到604的阳台上。
苏阳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抓住老陈的手臂,几乎要把头埋进老陈的怀里。老陈顾不上安慰苏阳,他快速地打开苏阳刚才拴住的门,推开。苏阳紧贴在老陈身后,闭着眼睛,身体仍紧张地不停颤抖。老陈的手电筒照向床头,上面却只有一个闹钟静静地躺在床上,上面蒙着一张硬纸板。
老陈松了一口气,“只是闹钟掉了下来而已。”
苏阳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瑟缩地看了一下床头,眼前的真实现状让他有一丝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抖索着手将那硬纸板拿开,闹钟的指针停止在凌晨0点50分上。他顿时像被火烫着般地收回了手。
老陈拿过闹钟,看着上面的时间,不禁也楞了一下,但什么话都没说,拉着苏阳出了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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