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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我们一个半小时后见。”苏阳打出了最后一行字,然后关掉QQ,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看来今天晚上又有艳遇可以收获了。网络世界里,玩的就是这样的心跳与刺激。至于心动与浪漫邂逅,那应该是小说或是少男少女的幻想,而不再适宜都市的游戏。
苏阳稍稍地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镜中呈现的是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干净而又不失硬朗,不过已经失去了年轻的朝气,多了一点都市灯红酒绿生活的颓靡。
苏阳出门坐上公车。网友朱素留给他的地址离他家有相当的一段路程,中间转一趟车,预计至少得一个多小时。他看了一下手表,6点55分,也就是说,差不多8:30可以与她见上面,然后彼此用身体在都市森林中取暖,相拥着度过一个**夜。
念及此,苏阳不觉愉快地吹了下口哨。网络情缘,或说网络一夜情,他经历的并不算少,不过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顺利。彼此在网上仅仅相聊仅半个小时,她不仅给他留了手机、地址,而且还发了照片。照片中的女子,有一种清新动人的韵味,从一夜情的角度看去,是很好的对象。苏阳甚至考虑着是否将彼此的关系延长些,就是可以做一对周末情人。苏阳想她应该不会介意彼此之间这样的关系界定,因为从她的谈话中,他可以触摸得到她的孤寂,就如同她说的,“一个人住在小阁楼里,很狭窄,很阴冷,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所以她是不会拒绝让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变成温暖,两个人的温暖靠在一起不怕寒冷,除非彼此是两只刺猬,偎依得太近注定是相互伤害。不过对于网络情缘来说,分开也是迟早注定的事,所以倒无须伤感与畏惧。
晚上的车程很顺,难得周六晚上穿越广州市中心竟然没有什么塞车。苏阳原本预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50多分钟就到了。不过朱素住的步云花园在广州里算是比较偏僻了,中间甚至还有一段路都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这是苏阳来广州三年中第一次碰到的。
苏阳下车后,给朱素发了个短信,告诉说他在车站边的一个农行边上等她。不多时,她回过来短信:你可以自己上来吗?并给了苏阳一个更为详细的地址:步云花园6栋602。苏阳愉快地答应了。对于网友见面来说,还有什么比直接进她家门更让人荷尔蒙澎湃的呢?
苏阳很快就找到了步云花园。花园看起来很大,至少有十几栋楼,楼房是有点陈旧,但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居民楼,而绝对不是那一种带有阁楼的民房。这让苏阳有点纳闷,为什么她会在网上将自己的居住地形容为狭小的阁楼呢。
不过苏阳并没有心思去细想这个问题,因为充斥他心中的,更多的还是与她见面后的绮想,他在花园前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斤红提,算是给朱素的见面礼。苏阳觉得,虽然一夜情追求的是简单的关系,短暂的彼此用身体相互承欢,天亮后即分手,他朝两忘烟水里,只是苏阳还是希望在“欲”里能够掺入一点“情”。对他来说,“欲”就像是水,即便烧开了后也依然是水,平淡无味,而“情”就像是一撮茶叶,与水一起泡开了,就有了回甘。的宣泄,遗下的往往是更深的空虚,而的交融,因为多了灵魂的颤栗,于是一夕欢情过后,心中会多留下一点缱绻。另外苏阳也认为,寻求一夜情的女子,多半是寂寞得厉害或是有过深深伤害的,她们寻找陌生的男人,多半并不是出于的支使,而是害怕一个人的孤寂,于是渴望寻求一个身体,一个怀抱来短暂地给予自己温暖,忘却眼前的冰冷。若是对方能够感应到她们心底的渴望,给予她们温情的慰藉,就会让她们心生出无限感激之情,这样的感激甚至会超越于男朋友献殷勤的效果。就好象你去市场买粉丝,结果发现人家给的竟然是鱼翅,于是难免会有感动,对他生出种种好感,以至于想要去对他好一点,以补偿人家的心意。
苏阳拎着红提,按照朱素给的地址,很快找到6栋602。朱素的家门与其他人家看起来别无两样,一样的木门前面再罩了张防盗门,显示出城市里人们的生疏感。唯一不同的是,朱素的家门比别人家多了些岁月的班驳痕迹:一条“大吉大利”的春联似乎经年未换,暗淡得看不出原来的喜庆红色,铁门也有些年头,许多铁漆都已剥落,上面还沾惹了厚厚的一层尘埃,更显得门径荒凉。一时间,充斥苏阳心头的,竟然就是朱素在网上所说的那一个词:“阴冷”。
苏阳强摄住了下心神,暗笑起自己的神经。他是来温香怀玉,共度良宵的,而不是来参观大门,发思古之幽叹。一想到照片中朱素那清丽的面孔、曼妙的身材,苏阳只觉得热浪在身体里翻滚。
苏阳没有找到门铃。他想了想,止住敲门的,而给朱素发了条短信:我到了,就在你家门口。苏阳担心,一旦敲门,朱素邻居难免会出来探看,到时看见她在晚上时分接待一个陌生男人,总会招引来一些闲言碎语。
苏阳为自己的细心与体贴感到满意,但这样的好心情却很快在等待之中耗尽。在等了两三分钟却不见朱素出来开门后,苏阳陡然生起几分焦躁。他不耐烦地打她的手机,却无人接听。“该不会是耍我的吧?”想到此,苏阳心头的焦躁更增了几分,就好象“性”致十足时,却发现对方不方便。他忍不住地再给她发了条短信,“你该不会不想见我吧?”
过了不到一分钟,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苏阳打开一看,是朱素的回信:再等我会儿,我有点事处理一下。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于是踱到她前面的楼道上,远观小区的夜景。由于是旧式结构,楼房并没有像现在的小区、花园那样地全封闭起来,而是在过道前面砌了一道半人高的水泥护栏,于是对面楼的景象可以一览无遗。苏阳也就毫不客气地“明窥无罪”起来。
但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还是不见朱素的动静,对面楼里穿着睡衣走来走去的女人对苏阳而言已经失去了兴趣,他更多的是一种难耐的烦躁。他再给她发了条短信:“好了没?”但这次是如石沉大海,再不见她的回信。“该不会真的就是放我鸽子?”苏阳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拨打她的手机。依然是无人接听。
正在抓狂间,楼道上来一居民。“你找谁呢?”他一脸警惕地问苏阳。
“我等人呢,602的。她有点事,一下子开不了门。”为澄清自己的来意无恶,苏阳还拎了拎手里的红提给他看。
“602?”那人狐疑地盯着苏阳看,“你没搞错吧,602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怎么可能呢?”苏阳急急地辩解道:“朱素不是住这里吗?”
“朱素是住这里,但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你确定是朱素约你来的?”
“几个月没有回来?怎么可能呢?那她家里就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她爸妈两三年前移民去了澳洲,就再没有回来过。她之前倒是有一个男朋友,不过自从她离开后,也没再见过那男的上门。也许两个人一起去了其他城市吧。”
“哦,这么说,那真的可能是有人跟我开玩笑。谢谢你的提醒。”苏阳朝那人尴尬笑了笑,算是表示谢意,也掩饰自己的窘态。
那人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上楼去了。
苏阳怔忪地望着602。他总觉得这不像是一场骗局,因为网上的朱素实在是言之凿凿,不像是存心要他,但楼上的邻居更没有必要存心欺骗他。难道是一场误会?苏阳忍不住再给朱素拨了一个电话,将耳朵靠近铁门聆听,但屋里悄无声息,并没有任何手机铃响的迹象。他看了看铁门,发现锁口和门把手处都笼着一层灰,看来应该真的是有几个月没有人开启过了。
苏阳叹了口气,恹恹地往回走。想了想,把拎着的红提放在602的门口——不管约他来的人是存心骗他,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表示一下他的守约。而且,他隐隐地觉得,这一个他的人,应该就住在这栋楼里或是跟朱素关系亲密的人,否则不会知晓朱素的详细地址,并且有她照片。
回到家,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苏阳洗了个澡,上网查看了QQ记录,越看越觉得有点憋屈。原本以为是撞上了桃花运,谁知竟然是撞上了一堵墙,栽了个跟头。

“妈的。”苏阳愤愤然骂了一句,决定不这么轻易放过那一个耍弄他的幕后人。他再给那一个自称是朱素的手机号码发了条短信:“小子,没事干嘛耍我?”
不多时,短信响起:“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没有勇气见你。”
苏阳一头雾水:“那你到底是不是朱素?不是的话又是谁?”
“我可以发誓,我就是朱素。”
“那为什么你邻居说602已经几个月没人住,只是一座空房?”
“我一直都住在那里面,只是他们没有看见我而已。”
苏阳陷入了一种沉思,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一点诡异,但却有一种好奇心被攥住的兴奋感。他想了想,决定检验一下她的真实身份:“那你见到我放在你门口的水果了吗?你说它是什么?”
隔了大概三分钟,短信再次响起,“我见到你的红提了。你真好,我骗了你,你都还送我水果。”
苏阳舒了一口气,看来她真的是朱素,而且果然是住在602。想到她没有欺骗他,苏阳的心情一下子舒展了许多,半是引诱半是挑逗道:“那你说该如何补偿我?”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呢?”
“我要你现在过来找我。”
“你真的还想见我吗?那我怎么找你?”
苏阳笑了,看来柔情政策果然有效,女孩子还是难于抵挡温情脉脉的进攻。“你坐545到体育中心站下,再随便坐一路车到上社站,下车后打个摩托车到上领公寓。到时我在楼下接你。”
短信那边沉默了下来。苏阳刚刚燃起的火焰又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还是在耍我呀。”所有的好心情又被恼羞所打压下,只得恨恨地玩起游戏。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短信再次响起:“我出门过去你那里了。”
苏阳一看差点跳了起来,难道真的是好事多磨,一波三折?不过桃花运在劫难逃总是件愉快的事。他笑容满面地回了一句:“好啊,大概多久到?”
“12:30左右吧。”
“怎么那么晚?不是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吗?”
“晚上不好等车。不说了,到了时我给你短信。”
苏阳恹恹地放下了手机,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才11点多一点,那岂不是还要等一个半小时?苏阳想了想,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嘿嘿,管他呢,还是先养精蓄锐好了。”
糊糊之中,短信声响起,苏阳一跃而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出来接我,我在你楼下。”
苏阳飞快地洗了把脸,飞奔到公寓楼下,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一家小餐馆有两桌人在露天底下喝酒外,再见不到一个人影。他狐疑地拨通朱素的电话,但还来不及苏阳“喂”一声,电话那头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苏阳差点将手机扔掉。他忙不迭地将通话掐掉。
想了五秒钟,苏阳战战兢兢地再次拨通朱素的手机,心里怦怦直跳:她该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吧。手机响了许久,没人接听。苏阳更加紧张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给她发了条短信:“你怎么了呢,没发生什么事吧?”
两分钟后,手机短信响起:“没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苏阳舒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还是少玩这种游戏。快告诉我你在哪?”
“我在你公寓前面的拐角处。”
苏阳摇了摇头,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快步走向公寓拐角。
公寓拐角很快就到了,但那里除了一片黑暗和旁边矗立的一座民房外,连个鬼影也见不着。苏阳只觉得火气直往上冒:“你不要再玩了,快点出来,要不我就回去了。”
“我就在拐角处啊,你没看到我吗?”
苏阳大怒,“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不要告诉我说你就在民房里吧。”
“你说对了,我就在民房二楼的第一个房间,你上来吗?”
“你就是存心耍我,对吗?”苏阳气得肺差点都要炸了,他基本上已确信这就是一出骗局,所谓的朱素,所谓的602,所谓的约会见面,统统都是骗人的。他不禁暗自后悔自己色迷心窍,半夜三更地跑出来见什么网友。
一阵阴风吹过,苏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十月的秋意已经有点凉了。但随风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打了一个更深的寒颤:他听到从民房二楼传来诺基亚手机的短信铃声!一股寒意穿透了苏阳的骨头:她该不会真的就在民房二楼?
苏阳退后了几步,让自己站在路灯下,路灯的光明让他稍稍安心些。他强摄住心神的不安,再给朱素发了条短信:“你真的在民房中?”
按下发送之后,苏阳屏住了呼吸,仔细辨声,果然有清晰的诺基亚手机的短信铃声自民房二楼再度传递出来,震荡着他的耳鼓。
苏阳楞住了,这一切太诡异了吧,她怎么会跑到民房二楼去?
苏阳想起晚上的种种经历,越想越觉得有一种不对劲。他强捺住心头的恐慌,站在路灯中等了三分钟,不见朱素的回短信,于是匆匆发了一条短信:“既然你没有诚意出来,那么我们还是不见面好了。”然后也不管民房二楼是否继续有短信声响起,扭头就往公寓回走。但他始终觉得背部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民房二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似的。他再也忍受不了,拔腿奔跑了起来。
在公寓保安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苏阳狂奔回到房间,灌了一大杯凉水,“扑通扑通”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听着门外“轰隆轰隆”火车驶过的声音,苏阳不禁暗笑起自己的胆小来:一个无聊的人的故弄玄虚,就将自己吓成这样,看来天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短信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苏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竟然还是朱素的:“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苏阳不由地一阵火起,大小姐,你搞鬼总有一个限度吧,别放了人家鸽子还怪罪起别人来了。他刚想将这些话发出去,又沉吟了下来,也许她真的有过来吧……他想了想,把之前的话删掉,重新输入:“我已经出去了,但没看到你。如果你真的有过来,那你就自己上来找我吧,我住A栋604房。”
短信发送出去后,苏阳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手机,等待着她的回音。许久,许久,手机始终没有动静,苏阳在绝望的等待中,也就含恨坠入了梦乡。
睡得正酣时,突然一阵短信声响,苏阳一激灵,抓过手机一看:“我在你门口。”
苏阳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打开床头的壁灯,穿着短裤趿着拖鞋前去开门。但门外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佳人的影子,只有过道里的穿堂风,凉飕飕地穿透他光裸的上身,惊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正在苏阳失望得想骂娘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电梯处传来,不由地一喜,探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袖衬衫黑裤黑皮鞋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旅行包的黑瘦男子正向他房间的方向走来。两人视线相对,都不觉一怔。苏阳只觉得男子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也许是他的打扮在黑夜中的怪异形象,也许是他阴郁的眼神,总之让人感觉很不自在。苏阳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打量在自己光着的上身时的冷酷目光,仿佛剃刀般的锋利划过。苏阳只觉得心脏又是一紧。
“你找谁呢?”苏阳艰难地问道。
“这里不是A栋704吗?我刚搬来的。”男子面无表情。
“哦,那你可能走错了,这里是604,704还要再上一层,不过你可以从旁边的那楼梯上去。”苏阳礼貌地指了指楼道另外一端处的楼梯。
男子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谢过,然后拎着他的黑色旅行包自苏阳身边走过。苏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男子身上,或说旅行包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腐臭味道。
苏阳关上门,越想越觉得晚上的事有点离奇。他看了看最后那条短信收到的时间,12:50,也就是自己刚发完最后一条短信不久时,但为何现在才收到呢?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近三点了,迟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而且偏偏收到时就遇上那么一个神秘男子。想到他身上的味道,苏阳忍不住又皱起了眉,他总觉得那一股腐臭味以前在哪里闻过,但又想不起来。“凌晨三点搬家,未免太奇怪了吧。”苏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就当作是一场梦吧,什么都别再多想了,还是继续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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