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森林。
尤文感觉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动着，不由自主地穿行在地下炼金实验室里，脑袋里迷迷糊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这是陀罗花，放一点；这是晶格石，放一点，哈！这是蓝皂粉，剧毒，一定有效，加一点……”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在呱噪着，尤文手里拿着一个水晶杯，在实验室里乱窜，不时地往里面加入各种各样的试剂。
奇怪，我怎么认识这些东西？我这是在干什么？尤文手脚不停地动作着，有如提线木偶，却想不起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行了，应该够了。”脑海里一个声音响着，尤文不由自主地将那个水晶杯端起来，放到嘴边，往自己口中灌去。
一股奇苦无比的味道在舌尖上漫延开来，窜入脑海，刺激得尤文一阵哆嗦。
不对！
变态老头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还要试药？尤文想道，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连忙吐出口中的药剂，一边思索着这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手中端着的，似乎还是自己亲自配制的药剂？
“怎么能吐出来啊！”一个声音暴怒地吼道，“赶紧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快喝快喝！”尤文的胳膊又不由自主地举起杯子。
杯子晃动着，尤文眼睛看到了里面浑浊的液体，心里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那个小恶魔的！
尤文手一松，水晶杯滑落坠下，在坚硬的地面上跌得粉碎。
“不！我就知道会这样……”脑海里响起小恶魔一连串的咒骂声。
尤文立时惊出了一声冷汗！敢情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那个小恶魔竟然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尤文活动了下手指，将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滚出来！小恶魔，你给我滚出来！”尤文怒吼道。
但是，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脑海里也没有声音再传出来。
又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物，尤文苦笑着，这是马列毛都没有研究过的东西，怪不得连孔子也不语，接着又静静地感觉了一下，那个小恶魔已经完全消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地上那个老头被尤文砸成一滩烂泥，散发出阵阵恶臭，一群绿头苍蝇趴在上面，尤文一走过去，立即‘嗡’地一下炸开来，飞舞着，不断撞到身上。尤文挥着手，厌恶地将它们赶开，举目观察着地下室，却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身体酸软无力，胃子里竟然没有饥饿的感觉，尤文知道，这是饿过头了，胃子已经极度收缩，现在不能吃任何硬食，只有一碗稀粥才能挽救自己的生命。
尤文走出地下室，进入老头的卧室，再进入外间，再走出小木屋，外面天光大亮，看样子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现在这个山谷里只我一个人了，再也没有非人的折磨了，尤文想着，感觉有了点精神，饥饿感就这样冒了出来。
返回小屋，找到一个乱糟糟的小房间，里面有灶有锅、有碗有碟、有柴禾有水桶，想必这就是老头的厨房了。尤文开始翻找，没有面包，没有粮食，没有肉类，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难道这个老头不食人间烟火？
草！没被折磨死，也得被饿死了。走出厨房，尤文两眼昏花，双腿打颤，这是饿得虚脱了，再不找点吃的估计爬都爬不动了。看着门外苍翠的树木，尤文思考着哪些植物可以食用，忽然想起炼金实验室里的药材中似乎有些块茎状的东西，那个应该能吃吧。于是又拖着身体慢慢挪到地下室，在墙角里找出三四块土豆似的东西，顾不上有毒没毒，就吃它了！
自己上一次进厨房是什么时候呢？尤文找着燧石击打着，引燃枯草。上班吃食堂，回家吃老妈，出差吃酒店，熬夜时一桶方便面就对付过去，好几年都没进过厨房了。枯草引燃了干树枝，发出橘黄色的火焰，锅也不用洗了，尤文将块茎表皮用水冲了冲，扔进锅里，用木勺舀了一瓢水倒进去，盖上木盖。
坐在柴禾上，尤文检查了下伤势，伤口已结痂，居然没化脓，实在是运气。双手骨瘦如柴，要是照镜子的话，铁定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
渐渐地，锅里有了响动，尤文耐心地等待着。吃了东西之后干什么呢？今后又去哪里呢？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变态老头死了，可那些佣兵还没有死、训练场的男爵没有死、那些追杀他的帝国士兵也没有死。
他们必须死！尤文恨恨地想着，哈！不着急，我要先吃掉锅里的东西，我要在这里住下来，我要把身体练到跟奥多一样强壮。哦，对了，他们几个呢？这些天居然一直没有想起他们几个。死了？跑了？被抓起来了？管它呢，爱谁谁吧，哥也无能为力了。
锅内开水咕咕地响动着，传出来一阵香味，居然是那种芋头的味道，尤文嗅着那股气息，一边想着，这样吃下去胃子受不了的。于是揭开盖子捞出煮得发软的块茎，吹冷，接着用手把它们捏成泥状，再放入锅里，用一根木棍搅和一下，将它煮成一锅糊糊。
大半个小时后，尤文喝掉了一碗味道奇怪无比的稀粥，揉揉涨痛的胃部，心想应该不会中毒的吧，现在干什么呢？啥都不急，得先睡个觉，把精神养足再说。
尤文蛰摸进老头的卧室，爬上床躺下来。脑子里空落落地不踏实，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接着悚然一惊，忘记那个家伙了！于是又爬起来，找到一件长袍，几把撕成布条，先将自己的双脚绑在床上，再在手腕上胡乱地缠了几圈，然后倒下床，就此沉沉地昏睡过去。
……
穿过重重山峦。
盖尔昼伏夜行，尽量避开人群，一路往红枫镇而去。
山头越来越小，走了两天之后，眼前就完全是一片浅浅的丘陵了，掩藏行踪越发的困难，在一处荒滩上，盖尔与一支帝国士兵擦身而过，差点被那些士兵发现。
远远地看见对面走来一队士兵，盖尔立即卧倒在地，扭头张望，发现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只得躲在路旁的一蓬矮小的灌木丛里，看着一队队的士兵从远方走过来，从自己面前不足五米的地方缓缓走过去。
队伍约有数百人，拉成一字长蛇，走得又散又慢，盖尔静静地趴伏在一旁，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观察这些帝国的士兵。
这支队伍走得歪歪扭扭的，看样子就不是那种训练有素的精锐，里面最多的是柯林斯人，其次是野蛮人，此外也有少数半兽人。他们身上穿的几乎都皮甲，装备铁剑、木盾，也有一些背的是长弓箭囊，队伍里还有几个骑着马的，估计是军官之类。
过了几分钟，队伍终于要过去了。
这样的士兵，我一个人能搞定三、四个吧，如果使用技能话，说不定五、六个也行，盖尔正想着，陡然看见队伍中一个柯林斯人腰间挂着的一件物品，顿时身体一僵，几乎不能呼吸。
平安符！
盖尔十指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妮可！那是自己送给妮可的平安符。
盖尔睁着血红的双眼，瞪着五米外的那个人，那个柯林斯士兵，平安符就挂在他的腰侧，随着走动的步伐一晃一晃，是那样的刺眼，接着又看到了那根皮带，帕克那根不锈钢搭扣的皮带，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眼前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盖尔咬着牙，冷静下来之后，发现那队士兵已经走远。
盖尔从灌木丛中爬起来，远远地缀着，盯着那个该死的身影，盯着那只队伍越分越小，盯着他们从数百人、到数十人、到十数人、到最后只剩下三个人，穿山过岭，一直跟进了一个小村子。
这是一个规模非常小的村子，坐落在两座浅山之间，稀稀疏疏地分布着十来栋小木屋。盖尔远远地盯着那只小队，从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再变成一个人，直到进入山脚下的那栋小木屋里。
盖尔停下来，退进树林，靠在一颗树下，抽出一把短剑，从身旁捡起一块粗糙的石块，开始打磨那把短剑，一下，又一下，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地里劳作的人们陆续走回家去，女人们开始招唤自己贪玩的孩子，鸭子们嘎嘎地叫着摇摆进院子，小木屋上的烟筒开始往外冒出青烟，盖尔看看闪闪发亮的短剑，停下来，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小村子里灯火亮起来，又熄灭。盖尔握着短剑，向那栋小屋摸过去。
天上的几个月亮若隐若现，洒下蒙蒙的银辉，盖尔缓步走着，踏过阡陌，迈上石梯、跨过栅栏、进入院子。
柴扉虚掩着，盖尔轻轻推开，借着银辉，眼前是一张餐桌，靠墙一个橱柜，里面有三道门。绕过桌子，头道门里是厨房，二道门里有呼噜声，三道门里无声无息，盖尔走进去，发现里面有一张小小的木床，睡着的似乎是个小孩子。
盖尔凝了凝神，走过去揭开被子，左手挟起那个孩子，不顾他的尖叫，提着拐进了另一个房间。
“谁？”一个男声喝问道，接着燧石打出火星，一盏油灯亮了起来，一个女人叫喊着扑过来，叫的大概是那个孩子的名字，盖尔挟着不住踢打的孩子迎上去，一剑扎进女人胸膛里，割断了她的尖叫声，男人嘶吼着扑上来，盖尔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将短剑放在孩子身上，低喝道：“闭嘴！”
男人全身颤抖着，死死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腰带哪来的？”盖尔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盖尔短剑一抖，孩子发出尖锐的嘶声。
“抢来的！”男人立即吐出答案。
“他们人呢？”
“……死了。”那人迟疑地答道。
“死在哪儿？”
“……格莱镇外。”
盖尔掼下孩子，那男人扑过来，盖尔勒住他脖子，挥剑抹了下去。
走出院子，盖尔辨了辨方向，格莱镇他知道，前段时间随着泰塔佣兵团押送粮食去过那里。
我不相信！
盖尔借着月光走着，想着妮可的音容笑貌，她怎么会死？她一定还在那边等着自己。盖尔走着，天明、天黑，两天后找到了那里，在一堆腐烂的尸体旁边，找到了那只令他心胆惧丧的打火机。
盖尔不再找了，不愿再去翻看那些尸体，宁愿那个完美的身影活在自己心中。
——“妮可。”
——“叫姐姐。”
——“妮可。”
——“让你叫姐姐！”
——“妮可！妮可！妮可！”
妮可被盖尔傻傻的表情逗乐了，抬手掩住脸，肩头乱颤，咯咯地笑起来。
这个世界这么大，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日夜牵挂的人，盖尔流着泪，茫然地走着，完全不顾忌自己的逃犯身份，顺着一条未知的大路，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天黑了，天又明，太阳落下山去，又升起来。
终于走不动了，盖尔在路边一块大石头旁停下来，看到这块大石上刻着一行汉字：‘灰熊镇汇合’。
十多天前，盖尔就坐在这块石头上，看着奥多用匕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盖尔拔出短剑，用力地戳着那些汉字，一下一下把它们全都戳掉，然后重新往上面刻：奥多，不要等了，他们死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