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战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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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兑两位既破,大阵不能运转,只能各自为战。此时双方都知道已经到了决胜生死的时候,出手全无丝毫保留,不片刻,奢比、应龙、烛龙先后战死,镇元子、释迦和大日如来分别占住巽、坎、离三位。唯有惧留孙修为最弱,尚不能击杀天吴,天帝、金母乃是本体,并非借八卦阵招来,大阵纵破,神通也不会削减,犹自和太乙天尊、南极仙翁苦斗。
大阵之外,玄元八子围攻天蓬、姑射仙子、钱塘君三人。虽然是以八敌三,但天蓬三人都是妖身,借着瑶姬手中莲花宝灯照耀,几乎等若是拥有不死之身。战了多时,反倒是庚桑楚、南荣趎、辛銒、崔翟、柏矩五人先后身死。天蓬打发了性,一把九齿钉耙左搂右筑,威不可当,其余玄元四子抵敌不住,节节败退。
文殊、普贤、观音、大势至四大菩萨正各守一方,盘膝端坐诵经,放出无量宝华佛光照耀佛道诸弟子,与瑶姬的莲花宝灯相抗。见天蓬等人勇猛,连杀五位老君门人,只得起身围了过来。
诛仙剑阵和二十八宿犹自在缠斗不休,一时难分高下。诛仙四剑虽然凌厉无匹,二十八宿却也是妖身,在莲花宝灯照耀下便近乎不死,只要不是被一击毙命,下一瞬间便又生龙活虎。
玄都法师、玉鼎真人、黄龙真人、哪吒四人见状,越发拼命攻打,要将瑶姬手中莲花宝灯打灭。但帝鸿、嫦娥两人持两面大旗守得严密,着实全无机会。
再斗片刻,艮位上一声大叫,惧留孙施展地行术稍缓,被天吴两只前爪震开青莲宝色旗,八条虎尾同时扫来,如铁棒般全数击在惧留孙身上,顿时打得骨断筋折,一命呜呼。天吴也懒得去捡青莲宝色旗,大吼一声,跃入乾位,相助天帝夹攻太乙天尊。
天帝见天吴到来,敌住太乙天尊,自己却虚晃一招,出了八卦阵。他乃是本体,不似玄冥等人是被阵法暂时招来,自然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进阵出阵全无妨碍。天帝一出大阵,见二十八宿正和赤精子等四真人恶斗,当下凝神震动混沌钟,刹那间响彻虚空**,鸿蒙大千,赤精子等四人正在全神操控诛仙四剑,被这突如其来的雄浑钟声一震,齐齐胸口一闷,眼前发花,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碎一般,再也无力催动剑阵。
二十八宿大喜,就要上前诛杀赤精子等四人,夺下诛仙四剑。元始在八卦阵中看见,拍四不相也出阵来。此时八卦阵已破五方,天帝又出阵去,大阵少了混沌钟镇压,女娲的山河社稷图也被庄周所化明月定住,不能流转变幻,困不住诸位教主。
元始出阵,二十八宿齐齐大呼,围上前来,天帝连连震响混沌钟,持青色扶桑木上前。元始笑道:“些许米粒,也放光华。”伸手一指,二十八宿齐齐身化飞灰,形神俱灭。再朝天帝一指,天帝急急震动混沌钟,流泻下无数清光云水,罩住自身,又将青色扶桑木祭起。只是虽有灵宝护身,终究敌不得教主神通,只听得砰然震响,青色扶桑木纷然四碎,天帝踉跄后退。帝鸿和嫦娥看见,齐齐飞下身来,展开玄武皂雕旗和云界素色旗将天帝护住。元始紧逼上前,三宝玉如意放出万道光华,连连轰下,天帝、帝鸿和嫦娥三人,仗着混沌钟、玄武皂雕旗和云界素色旗三件法宝,拼力挡下元始轮番攻击。
此时太乙天尊也已经击杀天吴,南极仙翁击杀金母,分别破了乾位、坤位。老君伸手一指,玄都法师自空中落下,占住艮位,八卦阵八方皆破。
帝鸿和嫦娥护住天帝,瑶姬身旁顿时失了屏障。玉鼎、黄龙和哪吒大喜,连连攻上。瑶姬身边却突然现出一人来,额生三目,手提三尖两刃刀,乃是杨戬。
玉鼎等三人都怔了怔,只是此时势已如此,也再讲不得往日情分,只一犹豫,便又杀作一团。杨戬运起九转玄功,刀枪不入,死死护住瑶姬。
此时八卦阵已破,老君、通天、接引、准提四位教主并镇元子、太乙天尊、南极仙翁、云中子、释迦、大日如来、燃灯和玄都法师八人,将伏羲女娲牢牢围困,但犹自不能取胜。四位教主慧眼观看,见下界一道红光如龙,腾腾直上,托在女娲足下,心中顿时都明白缘故。
原来女娲乃是造人始祖,又是女身,如今下界东唐、西唐两位人皇皆是女身,这股坤道气运大兴,支撑女娲,故此不败。所谓气运,其实便是天下万民的景仰崇拜,女娲借这股气运相助,纵然是老君、接引等教主圣人,也难以压倒。
四位教主虽然明白其理,却也都有些无可奈何,只是均不免觉得有些荒诞。须知女娲若胜,人类便有灭族之忧,如今反倒是人类在支撑女娲,着实滑稽得紧。
又斗片刻,突然下界升上来的那股红光一黯,仿佛突然削弱了一半。老君、通天皆是心中一喜,接引准提却双手合十,朝东方遥遥行礼,道:“善哉!”女娲见此情形,知道大势已去,厉声大叫,周身骨节爆响,面色殷红如滴血。诸位教主见了,齐齐有些变色,知道女娲已经起了决死之念。须知从来都是开辟艰难,毁坏容易,诸位教主都证得混元,虽然没有开天辟地之能,但要拼却性命将世界摧毁,却是不难办到。女娲如今战败,便是要与这世界同归于尽了。若是当真如此,则三界之中,除了各大教主和能证得大罗金仙以上的寥寥数人,其余一切生灵,都要身化劫灰,翻成虚话了。
便正此时,一道金光自极遥远处轰然劈来,划破虚空,横亘天际,倏忽间已经近前,锋锐不可抵挡。天蓬、姑射仙子、钱塘君三人正和玄元四子、文殊、普贤、观音、大势至诸人拼斗,恰被这金光一冲,天蓬、姑射仙子、钱塘君和玄元四子当即粉身碎骨,文殊等四大菩萨齐齐双手合十,顶上现出舍利庆云、佛光白虹,护住周身,联手接下这金光一击。
金光稍稍受阻,随即又复腾跃而起,再度劈来,文殊、普贤、观音、大势至四大菩萨齐齐口诵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垂眉闭目,泥丸宫中分别涌出四颗灿烂舍利,射向高空,乃是四大菩萨的元神。金光劈过,诸菩萨身躯忽地坍塌,如粉尘般簌簌落下,眨眼之间被天风卷走。
准提远远在阵中看见,连忙将袍袖一展,将四颗舍利尽数收了。那道远处劈来的金光杀了天蓬、文殊等人,丝毫不停,直直又朝八卦阵中劈来,仿佛全然不分敌我一般,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所有撞上者,无论道、佛、妖,尽数粉身碎骨。玉鼎、黄龙、哪吒、杨戬正在高空拼斗,不防这金光劈来,纵然玉鼎、杨戬都有九转玄功护体,也是全无抵御之力,顿时都化作飞灰去了。
瑶姬见那道金光劈来,怔怔呆立,仿佛出神,全然不知躲避,喀嚓一声轻响,瑶姬也被杀死,手中莲花宝灯碎成无数粉末,散归虚空去了。
金光冲入八卦阵中,劈破太极图、八卦炉、十二品莲台、混沌钟化生出的成、住、坏、空流转四相,化作灿烂光芒盈满虚空。光芒消去,伏羲、女娲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
诸位教主见伏羲女娲被救走,心中尽皆转过念头,却无人追赶。老君见八卦炉还留在此地,取出金刚琢来,响亮一声,便去套它。那八卦炉是伏羲之宝,元神相连,焉有那般容易被摄去,虽然被金刚琢套住,却连连要挣脱。老君见状,身化清光,投入八卦炉中去了。
此时元始已经击杀帝鸿、嫦娥,将玄武皂雕旗和云界素色旗都收入袖中,又抬手一指,天帝大叫一声,也身化飞灰去了。元始大袖翻卷,便来取混沌钟。
准提长笑一声,七宝妙树挥出,将元始挡住,笑道:“道友,此物与我西方有缘。”元始呵呵冷笑,三宝玉如意祭起,便来格准提的七宝妙树。片刻之间,接引、通天、镇元子、太乙天尊、南极仙翁、云中子、释迦、大日如来、燃灯尽皆出手,混战一团。混沌钟是至高灵宝,玄都法师未曾修到大罗金仙,碰触不得,无从插手。
佛门高手不如道门鼎盛,故此索性放弃八卦炉,倾力只取混沌钟。元始、通天两人敌住接引、准提,镇元子、太乙天尊、南极仙翁和云中子四人又被释迦、大日如来和燃灯挡住,谁也取不到混沌钟。
只是如今老君正在炼化八卦炉,一旦成功消去八卦炉中伏羲的主控元神,便能炼化归己,到时候再来相助元始取混沌钟,佛门依然不敌,还是要落个两手空空。
准提见状,哈哈一笑,突然错身让开,不拦元始,却朝太乙天尊而去。元始见准提避让,心中大喜,便要去摄混沌钟。堪堪将要抓到,耳边突然听得太乙天尊惊叫一声。
原来准提不拦元始,却现出金身法象来,十八只法器同时祭起,化作十八道金光朝太乙天尊击来,又将七宝妙树祭在空中,如电砸至。太乙不过大罗金仙修为,又无厉害灵宝护身,如何挡得住准提全力一击,定要被打个形神俱灭,其余诸人又都被缠住,不能相救。
元始虽然峻刻,却对弟子门人甚是袒护,眼见太乙要被准提击杀,不得不弃了混沌钟,一步跨到太乙身前,反手一推,将太乙远远推出,自己头顶现了璎珞庆云、亿万金灯,挡住准提十八般法器一击,又将三宝玉如意掷起,迎向七宝妙树。
准提这七宝妙树,乃是他成道时所炼的法器,极有威能,最擅长的便是坏人兵器法宝。前番封神大战,便曾一击砸碎了通天的青萍剑。元始的三宝玉如意虽然也是件上等法宝,较之七宝妙树却还略逊了一筹,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七宝妙树反弹而回,落到准提手中,三宝玉如意却拦腰断成了两截。
元始大怒,右手虚空一招。赤精子等四真人只觉手中一震,诛仙四剑脱手而出,朝元始飞去。元始伸手一指,诛仙四剑寒光凛凛,煞气重重,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朝准提滚滚杀去。准提长笑一声,往后退去,与接引并肩而立。
接引一直闭目垂眉,手中执一支九色莲花,只守不攻。此时突然双目一睁,周身光明大放,现出无量光无量寿法身来。释迦、大日如来、燃灯三人齐齐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盘膝虚空端坐九色莲台,头上现出璎珞舍利、青莲白虹,放出无量佛光。
佛门神通,最重守御,诸大佛陀这一联手,佛光笼罩周遭十丈,顿时将道门诸人都裹了进去,纵然是元始、通天,一时都脱身不出。诛仙四剑在这无量佛光中,也仿佛受到了重重窒碍,转动不灵,反被准提的七宝妙树化出的千万道光华压制住。
太乙天尊方才被元始反手一掌推出,反倒未曾被裹进佛光,见状连忙腾身而起,就来取混沌钟。
陡地西方一抹金光绽起,仿佛利箭一般冲上高空。太乙瞥见,微微一怔,也不多想,依然来追混沌钟。眼看就要抓到,却听得头顶上一声霹雳也似的雷鸣大喝,太乙匆忙抬头一看,只见一头百丈高下的金毛暴猿,头顶苍穹,足踏云气,斜倚铁棒,睥睨傲视,周身八万四千毛孔中俱有电光雷霆,寒风烈火,吞吐进出,激绕其身。
太乙暗道:“原来是孙悟空。”并不理睬,却见孙悟空大吼一声,一棒朝太乙当头砸下来。太乙瞥见,他知道孙悟空昔日修为不过太乙金仙,又在五行山下压了这么多年,定然是有退无进,并不在意,升起顶上龙蛇云气,便去迎猴子的铁棒,右手依旧去抓混沌钟。手指堪堪要碰到,陡然心头升起一阵警兆,暗道:“不好!”一念未转,便觉沛然莫御的大力轰然砸下,震破自己头顶云气,打在肩上。太乙大叫一声,倒摔出去,急急挣起身看时,却见那猴子伸出巨灵大手,一把将混沌钟捞在掌中。
混沌钟和八卦炉不同。八卦炉中有伏羲元神,伏羲只是逃遁,并未身死,故此八卦炉中主控元神仍在,老君须得花大力气炼化消去;混沌钟原是天帝之物,天帝已然身死,钟中的主控元神自然也随之消泯,孙悟空抓到混沌钟,那便是他的东西,无需再炼化原主人的元神了。
猴子一抓到混沌钟,诸人也便当即罢手,诸大佛陀都起身站起,消去佛光。孙悟空飘然落下,朝诸人微微点头,神态洒脱,大不同往日。准提笑道:“是五色石?是无支祁?是袁洪?”猴子亦笑道:“非五色石,非无支祁,非袁洪,是孙悟空。”准提呵呵大笑,对元始、通天道:“今日一会,与两位道兄印证一二,果然畅快。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我等便先回了。”七宝妙树一挥,诛仙四剑倒射而回,却不是向着元始,而是通天。通天轩眉微扬,长啸一声,顶上六道白炁汹涌舒张如龙,裹住诛仙四剑。
元始大怒,正要发作,却见八卦炉中清光一腾,落下地来,化作老君,展袖将八卦炉收入袖中,轻轻按住元始肩头,对接引、准提笑道:“西方教法,果然别有玄妙,今日大开眼界。”
元始面色微变,也随即对通天笑道:“此四剑本是碧游之物。贤弟隐居多年,愚兄忝为掌教,故此代为保管,如今也正该物归原主。”通天面无表情,道:“多谢师兄。”收了诛仙四剑,又对准提道:“贫道两位门人蒙道友多年看顾,通天在此谢过。”准提笑道:“道友客气了。”乌云仙、龟灵圣母抢步而出,拜倒在地,道:“师尊。”通天抬手将他们扶起,道:“起来罢。”对诸人微微点头,带着乌云仙和龟灵圣母,自先回碧游宫去了。
准提携了孙悟空之手,与接引领佛门诸弟子也自回西方极乐。
老君仰头,见半空中一卷图画悄然飘落,正是山河社稷图,庄生自图中悠悠走出。老君面露微笑,口中漫声吟道:“云山莽莽天苍苍,气弥**并八荒。世上是非都不管,山头仗策看斜阳。”领了玄都法师,跨了青牛,也自回八景宫去了。
不周山头,罡风烈烈,极光绚烂,元始衣纹分毫不动,负手独立,看最后一抹夕阳渐渐消隐,终于归于沉寂,天际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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