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立的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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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阳光明媚。邓伟和方木又到了篮球场,他们坐在同一张长椅上,身边堆着厚薄不等的案卷。
邓伟先向方木简单介绍了刚刚得到的调查结果,方木很用心地听着,极少插嘴。最后,邓伟不无沮丧地说暂时没有发现提示下一起案件的不寻常的特征。方木想了想,拿过案卷材料,慢慢地看。看到物证图片的时候,一张照片让方木看了很久。照片上,死者的钱夹和钱夹内的现金、信用卡、银行卡等物摆在桌子上。从照片上看,还有一张钞票的颜色比较特殊,由于被其它物品遮挡着,方木看不清它的币种和面值。
方木指指照片:“这是什么?夹在中间那张。”邓伟凑过来:“哦,那个啊,是一张英镑,5英镑。”方木的眉头皱起来:“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英镑呢?”邓伟满不在乎地说:“老外嘛,身上有外币很正常啊。”
方木的疑惑还没有解开:“问题是他是美国人,身上有美金和人民币就已经可以进行日常消费了。为什么还要带英镑?而且只带了5英镑?”这个问题把邓伟问住了,他搔搔头:“也许……也许有什么纪念意义吧。怎么?”他看看方木,“你觉得这是下一起案件的线索?”
“我不能确定。”方木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再找找资料吧。”“也好。你那边呢,怎么样了?”邓伟看看方木带来的案卷,迫不及待地问。方木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冷静:“基本上有点眉目了。”
方木把四起案件的材料一字排开,邓伟注意到每一摞材料上都有一沓打印纸。“我们先从第二起案件来看。在第一起案件的现场,女性死者的胸部上被插了一个注射器。我认为这是在提示下一起案件的案发地点在医院,至少也是与医生这个职业有关。结果,第二起案件就发生在校医院,死者是一个43岁的中年妇女,死因为海洛因中毒。”方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拿起那几张纸,“你再看看这个。”
邓伟伸手接了过去。那是一些期刊和书籍的复印件,上面还有方木勾画过的痕迹。“可能有点乱,你边看,我边讲。”方木慢慢地说,“这些是英国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哈罗德·希普曼的资料。1963年,17岁的哈罗德·希普曼目睹年仅43岁的母亲撒手人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也成为了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母亲的死激发了他学习医学的兴趣,但是他的母亲由于病痛的折磨,长期以来只能依靠海洛因和吗啡来减缓发病时剧烈的疼痛。所以,他也同时产生了用海洛因和吗啡杀人的**。他不能容忍那么多与自己的母亲年龄相仿的妇女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邓伟忘了看手中的材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模仿哈罗德·希普曼的作案手法?”“是的。在第二起案件的现场,死者的手提袋里被凶手塞进了一本日文原版色情漫画。我认为这也是凶手在提示下一起案件的线索。因为第三起案件中,金巧就遭到了虐待。”方木又拿起一摞材料递到邓伟手里。
“这是日本著名连环杀手宫崎勤的资料。宫崎勤是一个早产儿,双手腕骨略有畸形,也造就了他自卑的性格。这个人不喜欢与他人交往,但是非常喜欢看色情漫画。宫崎勤第一次犯罪是在1988年,他侵害了一个女孩。之后在1988年10月、12月、1989年6月,他又三次作案,被害者都是幼女。最变态的是,宫崎勤在1989年1月将一个受害者装在纸箱里送回了受害人的家。纸箱里放有类似犯罪声明的字条。1989年7月,宫崎勤被捕。1997年,东京地方法院判处宫崎勤死刑。”
听罢,邓伟喃喃地说:“这,这几乎和金巧那件案子一模一样啊。可是,他没有杀死金巧,这是为什么呢?”方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在面对12岁的金巧的时候,他还尚存一丝良知,而这一点良知,很快就消失了。”
邓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急切地拿过第四起案件的材料:“这个呢?又是谁?”

“爱德华·盖恩。美国著名的连环杀人犯。”方木的语气越来越低,脸色也愈发阴暗。“第三起案件中,金巧手中握有一块陶片。这块陶片来自英国著名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一个作品。而葛瑞森·派瑞是一个异装癖者,而历史上最有名的异装癖连环杀人犯当属爱德华·盖恩了。你看过《沉默的羔羊》吧?”
邓伟点点头。方木接着说下去:“那部电影就是根据爱德华·盖恩的案子改编的。第四起案件中,死者在‘听’一张CD,这是提示第五起案件的线索。他模仿的是查理·梅森。查理·梅森宣称自己受到一首披头士的歌曲《HelterSkelter》的启示,要发动对白人的末世种族战争,其屠杀对象是中产阶级的白人。这就是我这两天搜集得来的资料。我认为他在模仿历史上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并在每一次作案后都会留下下一个模仿对象的线索。第六起案件,我想应该与那张5英镑的钞票有关。”
邓伟沉思了一阵,突然问道:“第一起案件呢?你刚才没提第一起是模仿谁。”方木皱皱眉头:“我也在为第一起案件伤脑筋。”说完随手拿起第一起案件的材料,径直翻到现场图片,“再找找看吧,也许有我们遗漏的线索。”
翻着翻着,方木的手停下了。照片上,被掐死的王倩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方木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文字说明。突然,他的目光变得极其专注,眉头猛地拧紧了。“头北脚南……头北脚南……”他喃喃自语着,突然开口问道:“现场的门窗位置是怎么样的?”
邓伟略略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南北朝向的,门北窗南。我记得老赵跟我说过,当时死者的头冲着门,脚对着窗户。”
“也就是说,当警察进入现场时,看到的,应该是这样一幅景象。”方木若有所思地说,把手中的照片调换了一下角度。王倩的身体被倒转过来,变成了一个倒立的“大”字。
方木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飞快地掏出手机,颤抖着按下几个数字。几秒钟后,他的耳边传来室友杜宇的声音:“喂?”方木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是方木。杜宇,你还记不记得,门上的那个五角星是什么样子的?”杜宇有点迷糊:“五角星?什么五角星?”方木急得站了起来:“世界杯决赛那天!我们一起去看球,回来的时候,我先去了厕所,回来时,你说门上被人画了个五角星,你当时还用抹布擦来着,想起来了吗?”杜宇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是一个倒着的五角星,画得挺难看的。”
“倒着的……”方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虚弱地斜靠在长椅上。邓伟从他和杜宇的对话中,隐隐知道曲伟强和王倩被杀案发生的前一天,有人在方木的宿舍门上画了一个倒转的五角星。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邓伟决定问个清楚:“倒转的五角星,什么意思?”方木仿佛被惊吓到似的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颤抖着说:“理查德·拉米雷兹。美国的连环杀人犯。1984年至1985年间,他多次在夜晚潜入居民家中,杀死家里的成年男性,强暴家中的女性。作案完毕后,他会在现场留下他的标志——一个倒转的五角星。有的时候画在墙上,有的时候画在镜子上,有的时候干脆画在被害人身上。”邓伟点燃一根烟,沉默了许久后,他把头转向方木,慢慢地说:“方木,我觉得这个人是冲你来的。”方木的脸正呈现出死灰一般的颜色。邓伟继续说着:“他在考你,看你能不能猜出他下一个要模仿谁。在这个校园里,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些。”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方木感到周围那些轮廓逐渐模糊的事物一件件围拢过来。他的喉头发干,嘴发苦,头发晕,终于,他弯下身子,不可遏止地呕吐起来。
邓伟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身体几乎折成两半的方木,心中充满了同情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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