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五)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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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阳光斜射在黑色深邃的琉璃瓦顶上,给国府的大殿添增了一重庄穆之气。出雲国的国府建于穴道湖以西北处,位于迎宾馆的北面。
正殿名为怀安,面阔七间,青砖墙黑廊柱,黑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殿下为六尺高的石砌台基,台基四周立有成排石质雕栏,柱头雕以兽鸟图案。
诸侯国并不像大宋朝廷那般日日都有朝会,只有极少数的大诸侯国或者是那些实在偏好朝会的君主才天天上朝,大多都是采用一周一会的形式,而且也不叫“朝会”,称“国会”。也有些较大的诸侯每周会进行两次或三次国会,小的诸侯甚至每月才召开一次国会,或者干脆没有国会,臣子们有事直接去寻国主便是。
出雲国非大国,也非小国,国会也是采取了每周一会的体制。每逢周一,出雲国的国相便率文官,国尉率武官参见国主,总结并讨论上周的政务与军务,并订出本周各项公事的内容。
今日并非周一,所以大殿中并无国会举行。早上八点半,就有国府内侍来到迎宾馆领着阿图前去国府,沿途叮嘱他见国主的诸多礼仪,罗罗嗦嗦地讲了一大通。
骑上马跑了十几里地,进了出雲城来到国府。十点,他就被引到了大殿之外,等候国主的接见。
想容今晨四点告辞而去,留下了未雨与未晴在国宾馆里伺候。想容走后,未晴神神秘秘地对他说,若他真的喜欢想容,又愿立她为正妻的话,今日见国主可以直接向他求恳。这事着实透着古怪,就算是国主真是那么大方,自己也断然没那个脸皮。再说,正妻的名份不是傅莼就是苏湄,怎么会给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再对未雨与未晴细加盘问,两人只是笑而不答。
等了一刻钟,殿中仍然是悄无声息,既无人行走,也没人来传唤他进去。幸好这时来了名高瘦的和尚,也是要参见国主的。双方互通姓名,得知和尚名为尘矶,乃是国府行人司的少尹。再一详谈,便得知他是尘来的师兄,尘矶也说与尘来素有信件往来,还说尘来信中常常可见赵图的名字。
行人司是诸侯国所特有的官署衙门,主管的乃是与大宋朝廷、其它诸侯国以及外邦的交通事宜,其长官为司尹,少尹就是司尹的副手。
这下时间总算好过了一些,两人一阵海阔天空地胡吹乱侃,终于有名内侍走出来唱道:“传尘矶入殿。”
两人互行一礼,尘矶便进去了。过不多久尘矶出来了,和他打了招呼后自行便离去。随后,内侍便唱到:“传赵图入殿觐见。”
阿图记着内侍的话,低头垂地跟着他走入殿内,直到内侍站定了身子,口中喊完:“禀国主,赵图带到”,并往旁边一让,阿图才做了个深揖,唱到:“顿别赵图,参见国主。”
一个熟悉且带着几分玩味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免礼,看座。”
阿图猛地一抬头,几欲惊得摔倒。只见前方数步外一尺高的木台上摆着一张书案,案后一名年轻人头戴银冠,身着蓝色六蟒五爪蟒袍,坐在一座紫檀边座七扇山水宝座屏风之前,笑吟吟地对着他瞧着,似乎很欣赏他这幅惊慌失措之色。
天!原来出雲国的国主非但是个女人,还竟然就是昨夜的想容。出于常识,他本能地就把国主想成了一个男人,却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个罕有的例外。武宗分封诸侯不限男女,也给诸侯定下了规矩:若无子或子不肖,女亦可承国。
想容一挥大袖,内侍尽数退下,然后走出大案,踱到他身旁笑道:“公子记好了,寡人姓花,名想容。”
花想容,花国主。怪不得她昨夜一面自称为国主妻妾,一面又自称“奴家”,言语前后矛盾,还说出了“美人非吾君所爱”那种话。言谈中也多涉及政事、纳贤等,这些都是为人君者才会去考虑的问题。再回想昨晚未晴的话,心中更是惊疑,莫非这名国主还暗中授意了未晴,让未晴来提点自己去向她求婚?
国主是个女人,那么昨夜饮宴上的一些奇怪话语就有了答案。
皇家虽然允许女人承国,但礼教不允许女人有“三妻四妾”,所以花想容不大婚就无法有后,“国无储”就成为了豪臣们名正言顺的借口。
那就是豪臣们眼见女国主好欺,就想着将己家的子弟推上国君之位,最后达到谋国的目的。花想容不愿从豪臣家族中选人出来做自己的夫君,且无论是选任何一家就会得罪其他的家族,但“国无储”的问题拖不下去了,就想着寻夫于国外。
寻夫于国外也大有限制,一国国君之选要能为国人所接受,须是家世显赫,或是才名远播。家世太过显赫之辈,如诸侯子弟、世家子弟,这些都有隐忧,说不定还是会有谋国之患。于是,象阿图这样,即无家族背景,又有些名声的年轻人就成为了她所考虑的对象,然后就有了奔波一百八十里迎客之举,沿路来试探他是否有国君之器。
能成为国君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一个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能坐上国君之位,承国的子孙虽然要改国姓,但终是其人的血脉,那是祖上八代烧了高香。花想容自忖才貌与权柄,事先根本就没想过会为人所拒,算是百虑中的遗漏了。
一股过堂风吹过,拂动了殿中的帷幔,阿图清醒了过来:“是,在下定然永世不忘。”
“嗯。不错。”花想容露出了满意之色,右手拿着折扇拍着左手掌心道:“公子换金之事寡人已经许了,国府会派人与你同去仁摩完成交易。”

“谢国主。”阿图拱手道。再细细地瞧她,却见她头上戴的正是自己送她的银珠冠。
“昨日寡人迎公子,来往奔波一百八十余里,公子可感动否?”花想容笑道。
若是换了别人,国主如此礼遇,只怕早就推金山、倒玉柱地纳头便拜了。不过阿图可没这种觉悟,朝着四周一瞧,见无人,大胆调笑道:“国主厚爱,虽肝脑涂地,魂魄出窍,以身相许亦不足报。”
虽然昨日他在席上拒绝了为出雲国效力,也说要去京都娶妻,但尚未对愿否做出雲国的国君做正式的回答。花想容脸上微微一红,问道:“真的?”
上面那句话是一时轻狂的产物,完全非他本意,阿图面露惭色,低声喃喃:“假的,在下与他人早有婚约,请小姐赎罪。”
花想容心中一凉,一寒粉脸,怒哼一声后用折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走回到案后坐下道:“你这小子虽然给本国主出了主意,但寡人迎了你,也助你换金,可否算是两清了?”
阿图摸着脑袋道:“还不算。”
“哦。你且说来。”
“主意无价,因此国主还欠我的。”
花想容听得一怔,骂道:“混小子,那你说这帐要怎么算?”
“国主还应送我一程去仁摩才成。”
花想容啐他一口,笑骂道:“你也真是厚颜,寡人迎了你一次还不够,还要寡人相送。”
“要不,在下于路上再出点主意给国主听听如何?”
花想容再次走下座来到他身前,辗然而笑:“那寡人岂不又是欠了你的。”
“嗯。有道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帐绵绵无绝期。”
“少浑!”花想容斥道,又长叹一声:“寡人不会再送你了。你若是想记账也随你,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阿图端正了脸色,拱手道:“禀国主。那个主意光虚言恐吓只怕无人肯信,得来真的才成。”
他此前尽管是出了那个主意,但只是一时兴起而已,谈不上为国主谋算。可此时见到这名女国主的确可怜,惨受豪臣欺负,便真是有心想帮她了。
花想容拧眉道:“不错。寡人通宵未眠,回到国府来就一直思索此事。一大早便唤了人前来询问其中究竟,得知我大宋二百多年来尚无诸侯退还封国之先例。既然尚无先例,那些人多半视为天方夜谭,也多半不信寡人会如此行事。要想让他们知道寡人的决心,就必须实打实地上书给皇家才成,但万一皇家真的收回了封国,那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阿图摇头道:“正是尚无先例,所以皇家必然会对此郑重其事。请国主追溯历史,晋惠帝削藩导致八王之乱,汉景帝削藩引七国战乱。若是皇家收下了国主所退回的封国,岂不是会令得所有的诸侯都来疑心皇家有削藩之意,因而人人恐惧。皇家与朝廷以史为鉴,必不会轻易同意收回国主的封国。”
“不错。”花想容点头,一指台上道:“公子请。”
阿图跟着她来到台上,花想容从书案后取了个蒲团给他,让他坐于案侧,随后两人便商量起来。
以阿图的想法,此事不可泄露,恐怕那些豪臣们得知风声后会狗急跳墙,可只要国书一旦送到京都皇家手里,花想容就无忧了,并可用此来与那些豪臣们讨价还价。只要她有何不测,皇家定然会收回封国且严惩那些乱臣;其次,又得确保皇家不会真的收回封国,这个就需要好好把握了。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几乎一个钟头,阿图把自己能帮她做到的也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最后又顺便向她推荐了毛利兄弟与欧阳启,说这几个人自己觉得挺好,若是花想容求贤的话,不碍招他们来谈谈。
商量完毕,花想容叹道:“想不到公子在朝中也有人脉,寡人原还以为公子只是个寻常的北疆年轻人而已。”
阿图汗颜道:“哪有什么人脉,只是可替国主打探些消息而已。”眼见话已说完,美人儿国主到此时也是一片疲态,便要告辞。
“等等。”花想容从身后拿了个锦盒出来,放于案头推到他面前:“给你的,乃是寡人平日所用之物。”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顶金冠,上也镶明珠一粒,且还有小小的红缨一簇。阿图抬起头,眼前的美人目中似乎带着点潮润,悄声说:“小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哦。公子请说。”
阿图搓着手,厚起脸皮说:“可否让在下亲一下?”
花想容一下子双眉倒竖:“什么?”
“亲一下。”
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花想容气得七窍生烟,拍案骂道:“可恶、无聊!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元问好曾言:情可教人生死相许。若得一亲芳泽,死有何惜。”
“卑鄙、无赖!我要喊侍卫了!”花想容心头抓狂,再次警告。却见他双眼望天,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说:“情可教人生死相许,喊侍卫也不逃。”
这小子算定了自己是不会治他的。花想容向着四周一瞧,终一咬牙,站起身来将他袖子一拉,转入宝座的屏风之后。
入到屏风后,只觉得腰肢一紧,一双铁臂已然从身后搂住了她,刚一回头,一双红唇也在顷刻间被他给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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