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国府请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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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数日之间,花儿开始陆续地开放。(手打小说)红、白与粉红色的樱花,紫、红与白色的杜鹃,几乎是一夜间便将那还是稀疏的花色点缀到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
每逢春天到来,新的绿色打土壤中冒出个头,新的花芽在枝头打个苞,新的鸟儿从巢中被孵将出来,看到这些新的气息,新的愿望就会在人心中犹然而生。于是,这宁静而略显老旧的北见城也焕发出了一点难得的朝气。
世子府的大殿之中,正坐着谢弁与傅兖二人。
谢弁的身后是一座六扇山水屏风,黑漆硬木为框,彩绘为面,但见画上怪石秋涧,寒藤古松,意境出尘而超脱。
傅兖坐于一侧客位,这是他抵达国府的第二日。昨天他已经将傅恒援救大泊城并试图谋取丰原国的计划几乎全盘地禀报给了谢弁,请国府派出六千陆师联合顿别军登陆库页岛来阻止熊伤出城大军回城,并同时要求水师舰队给予护航。但他同时也留了一手,就是瞒下了火箭炮的细节,这也是傅恒一再要求他保密的。今天,他就再次来拜见世子,并听取他对这个计划的回音。
殿中的四角照旧焚燃着香木,四处香烟袅袅升起,然后散发开来,沁人心肺。
双方坐着沉默了好久之后,谢弁虚浮的脸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惭愧之色,道:“后堂啊。你的谋划很好,可惜啊……”
如此听来,国府决定不出兵。傅兖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色,说:“监国,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北见国可趁着丰原国内乱一举并下库页岛,机不可失啊。”
百年来,北见国的数代国主都一直想兼并库页岛,可一来因对手无机可趁,二来在南方受到了松前国的牵制,因此数次攻打丰原国都是无功而返。如今这个机会可说是天上掉馅饼,只有脑袋不正常的人才会甘愿放弃。
谢弁先揉揉额头,再把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本监国也知道这是个天大的机会,可国府实在是派不出兵来,又能如何啊?”
世子并非是不想夺取丰原国,但他的难题有三:
其一是,国内的两名国子,就是世子的两名兄弟各自有一帮支持者。这些支持者们有的是国府的重臣,有的是强大的附庸,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兵马。而今这个世道,以下逆上,以臣弑君,手足相残之事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此时,国主已处于弥留,随时有薨落的可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警惕那些有继位资格的兄弟们,不得不留下兵马以防万一。
其二是,国府几处重兵的调动权在国尉蔡泽手里,世子尚未继位,凡事还要仰仗国尉,若是国尉不肯出兵,他也没有办法。只忠于世子的军队也是有的,但一来是少,二来也不敢调离,就是怕人作乱。
其三是,丰原国的三沢水师虽然实力不强,但毕竟有十几条战舰,要稳操胜券,已方得至少派出二十艘战舰。北见国有两大水师,一是稚内水师,都督便是国尉蔡泽的兄弟蔡铭。二是根室水师,都督是吕毅中的继任者周水贵。无论是稚内或根室水师,只要全师出动,都足以克制对手。但周水贵乃是本国大族周家的人,向来都瞧不上国尉蔡泽,也不买他的帐,世子尚未继位,也指挥不动他。既然根室水师不肯听令,稚内水师也是投鼠忌器,怕其有异心。又担心万一打了败仗,或者是把战事拖得久了,便会给国内那些有野心的人甚至松前国以可趁之机。
综上所述,国尉蔡泽觉得还是维持局面稳定为当前第一要务,至于开疆拓土之事,那就暂不奢望了。
傅兖的面色越发地失望了,沉吟半晌方问道:“那可否派出水师护航?”
“昨日国尉说了,稚内水师不可调离。松前国水师随时都可能趁国主患病之际偷袭我军港,所以不可轻动。”

蔡泽是世子谢弁的大舅子,统管着国府上、下二师,他的兄弟蔡铭辖着稚内陆、海二师,这两人手中的军队便是世子最大的倚仗。
说起蔡泽,北见国上到国府重臣,下到地方附庸是没人不痛恨的。按诸侯国的官制,国相杨祜乃是首席大臣,可因为蔡泽的蔡氏一族跋扈异常,使得杨祜的政令在国内四处碰壁。不过,杨氏乃是本国第一名门大族,在十胜平原拥有一大块封地,其家族的资历与声望都超过了蔡氏,不见得就甘受压制。另外,周水贵的周家长期与杨家同气连枝,互为进退,两家联手起来蔡氏也是忌惮得很。
鉴于此,蔡氏在这非常时期不敢擅动,就是怕那些心怀不满的大族借机联手倒蔡,因此也就不敢向外派兵,宁可错失丰原国的那个大好机会。
“那根室水师呢?”傅兖再问。
谢弁听了,却是露出了自嘲地口吻:“根室水师哪会听愚家的调拨。它若是能安守本份,愚家就谢天谢地了。”
千叶的娘家千家是网走的大族,能得知许多不同寻常的消息,也会将其中的某些传递去顿别。傅兖除了通过这条渠道得知了不少关于国府的内幕外,还让佐藤取向着北见城这边派出了人手来打探情报。适才,谢弁的话毫无疑问地表明了他无力掌控全局,这个情况比傅兖所知晓的要更加地糟糕。看来,整个国府都是处于一片的混乱。
傅兖此次前来国府请兵,本就是做好了两手准备。若国府同意出兵,则与国府联手取丰原。若国府不愿意出兵,傅家便会考虑独自前去对付熊伤的大军。就傅异与傅恒来说,他们更乐意看到后种情形的出现。
虽然并非一定要请到国府的援兵,但傅兖仍然是觉得极度地可悲,难道这些人就不能为了国家而暂时地抛开个人与家族的恩怨吗?
不过他还是最后地做了把努力:“如果监国能给兖二所兵马,加上我顿别军或还是可以一搏。”
大宋的陆军以“卫”为一整体作战单位,其下编制为所、营、曲、屯、什。卫的统官称都统,其下依次为校尉、都尉、百长、队正、什长,每卫编制八千人。“卫”之上为“镇”,统官为提督。镇以上为“军”,军的统帅为督师或督抚。
诸侯国中大者如魏、韩等国也是仿效大宋以“卫”为作战单位,但小者如松前、北见国之类可比不得大宋,只能以“所”为作战单位,其下编制为营、屯、什,取消了“曲”的编制,每所编制约一千二百人。“所”之上为“卫”,统官为都统。“卫”以上是“师”,师的统官是都督。
因此,傅兖所请求的两个所就是二千四百人左右,而如今顿别军的编制刚刚是一个所的兵力。
谢弁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愚家手里没有兵。国尉虽然有点兵,但他说了,一来高见虎耻于去年兵败北方,从去年下半年就在整兵秣马,欲要报复,因此各处驻兵都不得轻动。二来你没有水师护航,陆师他是不同意派出去的。”
听了此语,傅兖算是彻底地死心了,忽然就垂下泪来。
谢弁有些吃惊,忙问:“厚堂这又是为何啊?”
“薛奕与在下有兄弟之情。如今见到他家遭难,臣下心中难受。”傅兖哽咽着,微黑的脸膛涨得有些发红。他有个极其厉害的本事,那就是想哭就哭,情绪说来就来。
“唉。”谢弁有些感动,面露惭色道:“厚堂真是忠厚之人啊。”
沉默半晌,谢弁最后道:“既然厚堂来了,那就去看看世孙妃吧,你们兄妹俩好好叙叙话。”
“是。”傅兖拜辞。
走出大殿之外,但见满院的樱花正含苞欲放,春色盎然,而傅兖的心头却是一片地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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