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我还在念国中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养了一只野猫。老实说,我连他的长相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是那温暖的身体和柔顺的猫毛触感--真的只记得这些。我甚至没帮他取名字。某日傍晚回家时,我看到猫的尸体。大概是被野狗咬的吧,流了一地的内脏和血迹,闪耀着阴森的光芒。哥哥知道了,很是惊讶和心痛,一边张罗着把它埋掉,一边又叫我不要伤心。我实在没什么感觉,即使我很怀念那温暖的身体和柔顺的猫毛触感,或许在养它的时候我就知道它会有这么一天了,它的眼睛太不驯,具体一点,就是一双不得好死的眼睛。
"冷血,我跟你说,你绝对的不得好死。"
陆禄曾经这么对我说过。我们那时才上高中,一天到晚的混日子,偶尔打打架,陆禄钓女人,我则处理那些找上门来的"麻烦"。有个女孩,才十五岁,被陆禄勾搭上,自以为很了不起,怀上孩子还生了出来,抱上门以为可以得到什么。因为多方劝说无效,那女人甚至想把事情闹大,闹到陆妈妈那里--幸好她没这么做,否则世界上也只不过多了一名失踪人口而已。于是我就设了个小计,让她自己很不小心的把孩子掉到了河里,结果孩子淹死了。没有了小孩,一切便得很好办,找到她,劝说加上一点点的威胁,一笔钱交到手里,她很快就从陆禄的生活中永远消失了,干干净净。
"因为那个孩子么?"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别跟我讲什么孩子也有人权,如果孩子本来就不被人需要,或者生来就该当个工具,我觉得还不如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死了比较好,至少没让她看见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脏,要是说的唯心一点,他的灵魂还是干净的,我简直觉得自己是在积德。不难想象,如果让那孩子长大,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多了一个我这样的人么?
"不是的。就算你亲手杀了那个孩子,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是不受父母希望而生下来的,就算长大了也只是增加一个怨恨社会的人吧!"
很无所谓,一点也看不出他就是那个孩子的爸爸,而他看我的目光总让我觉得他别有所指,但不可否认,他的见解跟我是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我问: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不得好死?"
"不告诉你。"
"。。。。。。"
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谈话,当时没有多想,大概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已经不在意了。后来想想,是不是我当时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什么呢?因为记得那时陆禄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看那只野猫一样,带了几分怜悯,几分嘲笑。
。。。。。。
半倚在软塌上,我眯起眼,等待那种头晕的感觉过去。来到了古代之后一直没有好好保重身体,即使练了什么强身健体的气功,身子也终究坏了,连酒量也大幅减少,原本很能喝的人,现在居然几杯下肚就醉倒了。不断有风吹进屋里,意识很清醒,身体却麻痹了。
"萧楼主醉了。"
肯定句。微眯着眼扫了那个说风凉话的人一眼,明明是他喝得比较多,为什么还是我先醉倒?真是不爽,他一定要样样把我压在下面才高兴么?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后来发现实在是有点困难,还是顺其自然了。他是武林高手,酒量自然好--我对自己这么说。
刚才我们一直在就关于东西楼与他联手的事进行详谈,其过程可以用很不愉快来形容,要不是我们都是表面功夫做足的人,早就上演全武行了。萧羽翎他绝对使我最讨厌的典型,性格跟我太像,不仅卑鄙,而且时时总想着算计别人,若我们是同伴的话,有个人分享着计划阴谋倒好,可偏偏我们是敌人,话说不了三句就夹枪带棍斗智斗勇,累死人。到现在为止,我们唯一谈拢的也只有"东西楼与萧羽翎的情报资源共享""东西楼为萧羽翎提供人员优先调配权"和"在新王即位前,一旦有人有关于萧羽翎的委托,我们将及时通知他"这几点。最后这一点我们争论了很久,我一开始是怎么也不答应的,甚至说可以答应向他提供大量资金,因为一旦答应了他,就等于东西楼自砸招牌,我们帮人办事讲的就是诚信,虽然我们不会透露委托人的情况,但萧羽翎是什么人,只要有一点小小的线索,就足够他查出委托人祖宗十八代了。要是让人知道消息是东西楼泄露的,我们就不用做生意了。
"萧楼主,只要不让人知道消息是东西楼走漏的不就行了?"
斩草除根么?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权衡再三,没必要现在就给自己树个这么大的敌人,答应他的条件,至少我们在新王即位之前还是盟友,虽然这同盟的关系脆弱的一触即碎。其实我不想答应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想被萧羽翎抓到把柄--东西楼的丑闻被他抓在手上,我实在不能安心。总有一天要把这次同盟关系彻底掩埋,我想。
"还好,酒量比以前差了很多,幸好在下酒品倒不坏。"
"是么?"
萧羽翎似乎是笑了,不过我的脑子也模糊了。手肘支在软塌上,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重重的睡意突如其来,我茫然的眨眨眼。好久没有喝得醉成这样了。记得第一次喝酒是在五岁的时候,被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门是从外面反锁的,妈妈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就像平时一样,可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回来,求救也没有人应,既没有电话,楼层又太高,把东西扔到窗外,居然也没有人理睬,那时还太傻,能吃的东西都吃掉了,就只会安安静静的等死,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恍惚,后来发现了一瓶酒,也忘记了究竟是什么牌子,然后就把它当水一样喝光了,被人发现的时候我严重的酒精中毒,差一点就送了命,醒来之后眼前是同母哥哥哭红的眼。他抱住我,说"以后我们一起住,再也不会这样了",我茫然的点头。这么多年过去,无聊的事早就忘掉了,唯一记忆清晰的,除了哥哥哭红的眼,就是那酒的滋味--苦涩,香醇,喝醉之后足以忘记一切得自由自在。。。。。。

。。。。。。
"那,冷血,我们将来能干什么?"
陆禄**礼那天,照样喝了个大醉,两个人在陆禄家的花园里躺着看星星。陆禄不知道怎么了,一喝多了就开始伤春悲秋,说些没意义的东西。敷衍了两句,才说:
"还能怎么样?你就继承你的家业,我做我的米虫。陆家的产业足够你随便糟蹋了,只要你稍微有点脑子的话,在你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担心没钱挥霍。而我呢,你不用担心,我没有野心,只要让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工资,有医疗保险,老了还可以顺利退休,顺便把我哥养到老,让我有个善终就行了--我对你家的家产没兴趣。"
"你说真的?"
"骗你有意思么?"
"我说啊,就算你不知道,我也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你真正的心意。。。。。。米虫?你不行。"
"你说我天生劳碌命?"
"大概。"
"。。。。。。算了,胡言乱语的,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丝竹声。睁大眼,居然是萧羽翎在吹笛子,大跌眼镜,虽然这小子今天穿的相当斯文,但看到他做这么文雅的事,还是会觉得有点不搭。。。。。。但不可否认他吹得真的很好,那笛音,时而高昂激越,时而低迴婉转、缠绵悱恻、幽怨如泣,似有无尽的心思,欲说还休,欲说还休。。。。。。记忆中的古诗里,大都把笛声当成一种舒解表达哀愁的的工具,不管是"楚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吹笛秋山风月清,谁家巧作断肠声",还是"人夜思归切,笛声清更哀。愁人不愿听,自到枕前来。风起塞云断,夜深关月开。平明独惆怅。落尽一庭梅",又或是"清商欲尽奏,奏苦血沾衣",总是忧伤的,但萧羽翎的笛声里没有一点伤悲,反而像他本人一样,自傲,张狂,让我不爽。
"萧大人好兴致啊!"
他没有理我,调子一转,却又是一曲相当激昂的调子,胸中像是有把火再烧,我承认,他很轻易的又挑动了我的情绪。陆禄与我相处了十几年,萧羽翎只认识了我不到两年,而且绝大部分时间我们根本连面也不见,可他们却一样的了解我。我忽然笑了,老天还真是有趣,为什么这么跟我合拍的人,一定要是我的敌人呢?造化弄人么?
"雪樱漫舞云中天杀机现
何人伴鸯罗场边
落花雾难掩凝气青龙剑
独落清天边皆化做云烟
樱随剑舞青天间
凝神聚气舞翩翩
杀气心难掩冲破九重天
立时天地变太平笙歌断
真龙深潭潜烈焰遮凤面
三千红尘间卧虎隐龙谁人鉴
莫道顶峰寒金冠谁不恋?
万千浮尘线究竟谁人强自牵
千万俗事环绕心田
智者贤达有谁能分辨
名利似烈焰点燃欲中念
高阁远瞻心如怒涛翻
前人所果皆入我眼
不论成败心情愿担
轮回在人间岂可空寄恋?
不若做盘赌上这一番
苍茫人世间江湖路途远
来处无须念去处自有他人见"
一曲结束。我忽然在想自己刚才究竟唱了些什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越来越困,我又闭上了眼。朦胧间,有人说了什么,但我已无暇顾及了。。。。。。
。。。。。。
"打扰。"
一道身影闪进屋来,完全没有一丝愧疚的声音,边说边把自家主子打包带走。天均从窗口离开的时候,萧羽翎没有看一眼,漠不关心。装模作样,天均想,毕竟刚才他们在屋里谈话,她都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不管是该听得还是不该听的。
在她看来,这两个人明明应该当朋友,就像陆禄和主子一样,却偏偏要针锋相对。。。。。。嗯,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实在太像了?想一想,天均对自己"同极相斥"的理论越来越肯定。
"呜。。。。。。"
被天均背在背后的萧奡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呻吟,无意识的蹭了蹭,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秀气的脸紧紧皱了起来,嘴唇咬得煞白,满头虚汗,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萧奡。。。。。。你的歌,你究竟在坚持什么?我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脑子里重复了萧羽翎刚才的话,天均暗自点头。萧奡的心思确实很难猜。
转眼间,房上起落的人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