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庭院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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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这几日那些琐事的汇报中与城西有关的讯息都闪入脑中,虽然全都是琐碎小事也记不大清楚了,但我却发现从最初城西、城南、城东、城北平均而布的信息,到后来开始偏重于城西与城南,而今天下午我在屋檐练习轻功之际,听到的来报中城西被提到的次数最多。
瞬间恍然而悟,其实宋钰这阵子看似在作无用功,实则在无形中缩小范围,直至确定方位。那么是否意味着柳长空这时就在城西?
我没法再冷静了,想不通宋钰为何要将我留下,反倒他亲自带队去孤身犯险。觑了眼护卫,问:“你叫什么?”他答:“罗五。”点点头后说:“现在我要赶去城西,你不用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想跟就一块跟来,不跟就留下保护张叔他们。”
说完就不再跟他废话,拔身到半空又低喝:“最好不要骗我,若我在城西没找着人,同样还是会回去砸无双楼。”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而是我不能不防着这一点。无双楼在城中,离城西有段距离,怕这一来一去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结束的也都结束了。哪怕此次来了柳州后,完全没感受过半点危机,心中也有所惧,怕绿林那一夜重演,怕在乎的人有事。
我一面向城西飞奔着一面想自己已经与刚下青灵山时不同了,那时无忧无扰,一切都是身外事,不过半载,却已然有了许多牵挂。别说江浔和子渊,就连这许多朝夕相处的护卫,我也是不愿意他们有半点事的。其实跑出一段距离,就发觉身后护卫在闷头疾追,有意放缓了速度,让他至少能跟上我。
原本存的心是让这罗五到城西给指个路,可一进地界也无需了,前方某处火光漫红了天,已昭然若揭。心又沉了沉,不安地剧烈跳动着,顾不上罗五就飞奔到近处,发现一户大宅前被围的水泄不通。寥寥语声都在讨论这场大火,却无人上前扑火,因为火势已控制不住了。
我整个人感觉都有点木木麻麻的,拉了其中一人就问:“可有人出来过?”
那人哀叹着答:“惨啊,一个人都没跑出来,就都这么全没了。”
全没了......
脑中的一根弦断了,只听得众声惊呼,我本能地飞跃而起向那火焰翻飞的墙头。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让宋钰葬身在火海,不能让那许多护卫葬身在此!
火势蔓延,脚边帜热异常,可墙内浓烟弥漫,完全看不清。正待一跃而下,忽的胳膊被扯住,我茫然回头,好一会才认出是那跟过来的罗五,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可我却听不清,直到他突然凑近到我耳旁大吼:“不是这!”
世间仿佛静止,周遭的喧杂都没了,恍然而怔愣中终于反应过来,旋身揪住他胸前衣襟怒问:“你说什么?”罗五重复:“军师他们不在这。”
“那人呢?去哪了?”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你之前就骗我,根本不是城西?”
原本还会因此恼怒,此刻迫切希望他在骗我。但见他摇头了朝下看了看,“参卫,此处不宜说话,咱先离开再说。”经他提醒低头而看,发现那火苗都已经蹿上来了,眼看一个火星子就要飞身上来,我反应极速地腾云步拔地而起,顺带着提了罗五一把,得来墙外一干群众的惊呼。乘着夜色几个踪跃就遁入了黑暗中,避开了众人视线。
到得静处我边喘气边喝问:“快说,他们到底去了城南还是城北?”
哪知罗五却道:“是在城西。”我立马就火冒三丈:“到这时你还要诓骗我?城西大火你说人不在其内,众又说无人跑出,那人呢?难道还遁地不成?”
罗五默了下,说:“那起火的宅子不是柳家。”
不是柳家?我的眼睛从眯起到瞪大,等反应过来时怒吼:“不是柳家你不早说!”
罗五委屈地低头,“我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冲上去了。”
这时我那情绪说是恼羞成怒吧,也不尽然,因为早已怒了,而恼要比羞更多。一路飞奔而来,远远看到一间大宅起火,自然就联想到宋钰这边的事上了。能怪我冲动乱想吗?
由罗五在前引路,我焦躁地在后跟着,也不知怎么七转八转地到了一处幽暗门前。我心生狐疑地问:“这儿就是他们来的地方?”罗五点头。我又压低声追问了句:“柳长空家?”罗五答:“不知。”
他这“不知”我倒不认为是假,宋钰此行是谓隐秘,这几日里也都如在打醉拳似的,全然不知他的着力点在哪。连我都被蒙在鼓里,就别说是罗五了。真不是我要吐槽这间宅院,别说没之前火烧的大宅来得大,怎么也不应该是在这阴暗深深处啊。
难道说我那师兄柳长空后来避世隐居了?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又一次飞跃而上墙头,向内觑看片刻表示无奈,今夜阴郁无月,宅内熄了灯火后显得一片沉暗,完全看不清。

另外不知是否心理因素,看那一处处的漆黑,都感觉像是一张张暗兽的口,随时都有可能把人吞噬进去。而站在墙头上夜风吹过,凉意让人感觉寒嘶嘶的。等罗五也飞身上来后,我又问了次:“你确定军师他们进了这?”
罗五顿了片刻后答:“军师部署时我有在场,人手安排全填这处。离开时也交代我切勿告知于参卫,若非......我定不能讲的。”
知他意思,若非我当时情急努声扬言要去大闹无双楼,估计他这嘴巴也死紧。脑中突闪过什么,太快没来得及抓住,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当下我也没心思去细想,既从罗五这确认了是这,也就不再迟疑悄无声息地在屋檐上飞跃搜寻。勒令罗五留在原地,听我讯号再出动,因为我有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这宅院里的每间屋都探查一遍,但罗五的底盘比较重在刚才就留意到了,很容易打草惊蛇。我此趟赶来是为帮忙,而不是来添乱的。
但我搜罗一圈下来心都凉了下来,这个宅院内,并无人!
在屋顶听着没有人的气息我本不信,壮了胆子去掀瓦,有了缺口后再细听仍不觉有人,索性一狠心下了屋檐推门而入。但找遍每一间屋子,都没见到一个人影。更奇怪的是,这看似庭院深深的屋子里面却也精雕玉琢,可一看就是女子住处。我连那衣橱都打开看了看,里头也尽是女子的罗裙,只有一两件男人袍子。
我走入院中抬头盯那还蹲在墙头的罗五好一会,才沉声而令:“你下来。”
罗五闻声立即跃下,走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询问情况,就被我一言不发地抬脚踹飞了出去。不管他是没及防备还是有意为之,我居高临下盯着他趴跪在一米之外的身体,眼神再冷不过,从齿缝中迸出:“你给我等着!”
再无二话,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
这次方向我再确定不过,城中。
到底还是中了子渊的计!明明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将目标锁定,也昭告天下,可偏偏我就是糊涂的不行,被他连着几日闲散给忽悠了去。从来无双楼就是他设定的战场,却先以柳姓一族当权设下网,再以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为障眼法,成功将我注意拉着偏离过去。
罗五并不一定是说了假话,以宋钰之能当可以将他也一起算在局中。城西的这个空宅,乃至那火烧的大院,都或许是这场局中的一环,而真正的关键,是在无双楼。
我怎么就忘了江浔和秦玉自第一日来柳州时见过一面后再无见踪迹,他们久久不归难不成还把无双楼当养老地了?看吧,事情都摆得如此明朗,我却还迷陷其中。刚才踢罗五那一脚,有对自己的恼恨,也怪他诸多干扰误导了我,害我错过了最佳时机。
虽然我对这柳州城从未熟过,可也知道哪处的灯火最亮、人声最喧哗,哪处就是梦街。柳州城的夜晚可能大多数地方都是安静的,唯有那梦街是夜夜笙歌不停,欢声笑语不断。
没费多少时间就看到不远处灯火嘹亮,周旁有些熟悉的街景也在提示我跑对了路。回头看了一眼,冷暗与那暖灯真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罗五这次自然跟不上了,一路往这我都是用最快的脚程飞奔而来的,甚至此时都觉小腿酸麻。远听着还有莺歌在唱,我本还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没来晚。
可当脚踏入梦街时,就心头一震了。
无双楼无需寻找,就在梦街的街头第一家,建筑设施豪华,占地面积广。但今夜的无双楼是大门紧闭的,有姑娘或老鸨甚至就站在无双楼的边角处吆喝着招揽生意,口中喊着:“客官,今夜无双楼歇业整顿,来我们凝香院喝杯水酒吧。”
如此明目张胆,想来平常定是不敢。人多口杂,不好当众飞上屋檐进无双楼,而且也并不知其内是什么情况。但从二楼昏暗也窥出了一丝诡异来。
觑了个空,正好有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被老鸨迎进了无双楼旁边的凝香院,我乘机夹在人群中也进了去。又乘老鸨将自己姑娘吹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之际,悄悄掩身进了后堂。当看到那堵与无双楼相邻的墙时,不由失望之极,墙高一丈倒无碍,以我的轻功只需借踢踪而上就能达到那高度,可问题是它的顶端被封死了。无奈我只得重找出路,也是这凝香院布局怪异,居然里里外外不见有镂空的庭院,全都是在高处封顶的。
心中不由生疑,这好像是故意为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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