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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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砚冷冷地看了齐国公一眼,举步往母亲的小院而去。
才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姜子砚就觉得母亲又憔悴了许多,更消瘦了不少,原本充满着慈爱的眼睛如今已经无神了。
“母亲,子墨的事,我们到底没有亲眼见到,谁也不晓得子墨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况且子墨的性子母亲也是清楚的,便是再大的事,她也不过一笑置之,又怎么可能真的自戕呢,或许又是旁人的诡计,母亲就不要这般了,若是让子墨晓得,又要让她如何安心呢。”
只见如夫人略略扯了扯唇,道:“是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是子墨真的安好,又怎会有这般无稽的谣言,子墨必然是出了事……”
“母亲!你又为何非要这般想,子墨必然是吉人天相,况且她入宫至今,又是什么样的风浪不曾见过,若真有这般事,宫中早已派人前来通秉了,又怎会时至今日还不曾有消息,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母亲本就不问世事多时,必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着了,母亲还是歇着吧,儿子会关心着宫中的消息。”
姜子砚安抚了自己的母亲之后,这才安心地出了小院,这时候齐国公仍旧站在水榭外头,目光沉静,悲喜莫辨,当齐国公看到姜子砚现身的时候,才有了一点点的情绪波动。
“她,可还好吗?”
“父亲所说的她,是母亲还是子墨?”
齐国公闻言一怔,忽然不知该如何说,只是一声轻叹,道:“或许你当初是对的,子墨是个聪慧的孩子,却不该去那看似锦绣繁华的宫廷,如今却是这般结局,是我当年太过武断了。”
姜子砚一声讥笑,道:“父亲时至今日才晓得后悔,是不是太迟了一些,将一家荣华系于一介弱女子,如今斯人已逝,父亲却说什么当年太过武断,不觉得说这些早已经毫无用处了吗?难道父亲觉得,如今的悔恨便能够换回小妹的一条命吗?”
齐国公本想辩解几句,却发现无论什么样的话语都已变得十分苍白无力,哪料到,才一转眸却看到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
姜子砚见到齐国公府的变化,转身便见到自己的母亲就站在月洞门处,也不知道方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母亲,怎就好端端地站在此处,可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儿子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给母亲看一看?”
姜子砚的急切,愈发衬托出母亲的冷静与漠然,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齐国公,良久才轻声言道:“你们方才说,子墨是真的不在了,这是真的吗?”
不过一句最简单的话语,却让齐国公与姜子砚一起脸色煞白,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罢了,你们便是不说,我也晓得了。”
齐国公本想追过去,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
姜子砚踯躅地向前走去,却被齐国公拦了下来:“你母亲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子墨从来都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如今人都已经没了,想来她也想要单独一个人,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父子二人就这样对峙着,一时间,仿佛有什么在激烈碰撞似的,只不过这时候管家小跑了进来,看见齐国公与姜子砚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颤,可又不得不报。
“老爷,宫里来人了,陛下有旨叫少爷入宫面圣。”
姜子砚淡淡地看了眼管家,道:“备马,我即刻入宫。”
齐国公只见姜子砚匆匆离去,不由得一怔,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面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老爷,少爷也只是因为姜夫人的事心里有结罢了,若是这个结解开了自然就会好的。”
“子砚那孩子,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又怎会不知道,自从当年子墨入宫开始,这个心结就再也没法子解开了。”
管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好先行退下了。
姜子砚策马入宫,守门的羽林卫见是姜子砚,很快便放行了。
陛下此刻就在漪兰殿中,因着姜子墨尚在停灵期间,陛下时常都会在漪兰殿逗留,连带的各宫苑的夫人们也时常会过来吊唁,只不过陛下怕她们如此吵嚷会打扰到姜子墨,便都打发了她们,也不必往漪兰殿来。
石显引了姜子砚到了漪兰殿外,道:“自从姜夫人出事之后,陛下便经常把自己关在漪兰殿中,任谁劝都是无用,连太皇太后都已然无计可施,也难得陛下今日传召公子入宫来,还请公子劝劝陛下,莫要在这般折磨自己了,不然只怕会朝堂动荡,引起百姓的不安啊。”

姜子砚微微愣神,旋即苦笑道:“石舍人着实抬举了,在下不过区区武夫,上马征战或许可以,劝谏之事,只怕着实是力有不逮,不过既然石舍人这般说,在下便勉力一试吧。”
庭院中,陛下显得十分落寞,那模样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觉得心酸不已,姜子砚正要行礼,却被陛下拦了下来:“此处并无旁人,就不必行大礼了,朕在此处已经多日,以往总觉得以后还会有许多时日相伴厮守,可如今伊人已去,往日之言皆成空谈,如今想来已然是追悔莫及。”
姜子砚抬眸看向殿内的方向,自也是心痛得难以自制:“陛下素来疼惜小妹,如今小妹已去,陛下再如何伤心难过,也当收敛心绪,朝政繁杂,不能一日无人料理,陛下何不……”
“此话如今说来还太早了些,况朝事再繁杂,终究也会能够处置妥当,可已经离开的人,却是终究没法子再挽回了,现下朕只想好好陪陪她,不然等到她下葬了,朕怕是便没有这样多的时候陪着她了。”
如此,姜子砚便不知该如何说,只见陛下举步入内,姜子砚旋即跟了上去,甫才踏入殿中,姜子砚只觉得周身沁凉,哪怕是自己练武多年,也觉得寒意太盛,而陛下如同毫无异样一般,直直走到了姜子墨的身边。
姜子砚看着了无生气的姜子墨,心中酸楚难以自已,眼泪夺眶而出,只怕一个忍不住,就想把姜子墨带回府中,不让她再留在宫中一时半刻。
“朕选召你入宫,虽也是想让你来见子墨一面,也有一桩差事要交给你去办,此事除了你,朕着实不晓得该交给谁更好,且朕所能信任的人并不多,而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只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这一瞬间,姜子砚一下子不能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陛下方才说的是什么:“陛下若有吩咐,还请陛下名言,无论臣能否做到,臣必然会尽力而为!”
陛下走到姜子砚身侧,道:“朕一早便知晓,只要事关子墨,你必然会尽心尽力,说来朕很是羡慕你们兄妹。”
漪兰殿中很是安静,仿佛落针可闻。
“你难得入宫,便多陪陪她吧,往后也不知还是否有这样的机会,朕,便不扰你兄妹了,若有何需要,便吩咐了人去办便是。”
姜子砚僵硬地点了点头。
直到暮色渐起,姜子砚才步出漪兰殿,却见石显正候在外头,这着实让姜子砚惊了了下。
石显见姜子砚出来,忙迎了上去,道:“陛下忧心公子,便让老奴在此处候着,若是公子有闲暇,可在宫中四处走走,公子若有吩咐,也尽可吩咐老奴。”
这石显在宫中是怎样的身份和地位,姜子砚也是知道的,便是不屑眼前此人,也不得不十分客气:“有劳石舍人在此久候,在下现下已无事,如今夫人才仙逝不久,父母为此皆极是悲伤,在下尚需回府料理府中诸事。”
“姜夫人突然离世,齐国公与夫人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真是让人伤心不已,公子也当节哀才好,若是连公子都扛不住了,那齐国公府岂不是要打乱了吗,且陛下已有吩咐,宫中之事有卞夫人主持,齐国公府便要请公子一力承担了,若有何事忙不过来,陛下自会从宫中遣人入府。”
姜子砚朝未央宫的方向一拜吗,道:“陛下如此厚爱,臣感激不尽,只是外臣不便在宫中长久滞留,还请石舍人替在下向陛下辞行,陛下如此大恩,在下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公子如此便言重了,且不说姜夫人乃是陛下爱姬,便是公子也是为朝廷立下过大功的,陛下厚爱齐国公府也是寻常,府中若是多事,老奴便送公子出宫吧。”
待姜子砚出了宫门,石显才冷冷一笑,折返宫中。
当石显将要回到未央宫的时候,远远看到霍成君正在游园,石显便迎了上去。
“石舍人不在陛下跟前伺候,怎会到这儿来了。”
“回皇后殿下,陛下如今少有让老奴随身伺候的时候,只要稍有闲暇便会在漪兰殿中,老奴瞧着呀,真真觉得心疼得紧,即便当初许皇后去世的当口儿,都不见陛下如此伤心难过,若是这般下去,怕是陛下真真要扛不住了,殿下便心疼心疼陛下,姜夫人早一日入土为安,陛下想来也会早一日重振精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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