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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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船夫却是笑道:“公子年纪尚轻,倒是与这世间多事感触颇深。只是老朽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谁,乃是月前一北上的公子乘我这渡船之时,在这大河之上有感而发,便即随口吟出此诗。老朽但听得此等佳句,有心记下,再以这船工调子唱来,只打扰了客人清净。”
李饮听这老船夫之言,猜想多半乃是前番在鄯州巧遇的王昌龄之作,随即稽首道:“老人家何出此言,依在下看来,你这号子与那佳句浑然天成,着实为这黄河胜境增色不少。在下且斗胆一问,作此诗的那位公子可是姓王?”
那老者只摇头道:“老朽实在不知,只是当时那公子乃与另一叫李颀的公子说话时,自称‘少伯’,但老朽实在不知这‘少伯’二字究竟是名字还是字号。”
“多谢老伯相告!”这李饮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王昌龄北上之时,竟与李颀同乘一船。难怪此诗会落在李颀的头上,只不知这李颀过了黄河却又去了何处。想是这大诗人皆特立独行,此时巡游何处倒也不必去费心琢磨。
一旁的林白也是听出此乃那王昌龄所作,心下也对王昌龄诗才极是佩服,只与李饮相视而笑,道:“可惜那王兄性情太直,冤枉了我二人。”
而李饮却也是笑道:“林白弟不必慨叹,那少伯老兄性情虽直,但必不是狭隘之人,他日再与他相遇之时,再行痛饮就是。”
这林白听得李饮此言,只执手笑道:“到时他自沙场回来,我兄弟二人理应与他接风洗尘。”二人说话间,早见那南岸摆开的金城汤城已越来越近,皆不住地交口赞这初春的黄河金城胜境。
且说林客一家进了金城兰州之时,但见这城池规模虽不及陇右道制所鄯州,但也是商旅云集,极尽繁华之能事。林客只招呼家人安顿客栈,只待修整一日再行上路不提。
——
春游浩荡,年年不尽繁花。
且说这十来日转瞬已逝,林客一家在绵州歇息一宿,便又风尘仆仆往那昌隆县而去。
只这绵州到那昌隆县的一路春光,犹如千百年来皆是一般摸样的秀美,让人唯有止不住的惊叹天地造化之奇巧,世人流连而忘返。
此时那林客略显沧桑的脸上,一如刚离开碎叶城时的坚毅之色,而心中却早已是汹涌澎湃。那郁积胸中趟过的数十载春秋冷暖,何曾不是为了今日能回到这林家繁衍之地,将祖父与父亲的遗骨入那黄土之中。
李饮这十来日但随林家渡黄河走秦州过剑门蜀道,前日方才离了那绵州。此时只待要到这昌隆县之时,心中突地想起一事,只上前与那林客道:“孩儿想起一事,敢问义父大人,那昌隆县离青莲乡尚有多远?”
这林客听李饮问起青莲乡,心下大惊,道:“饮儿如何得知这昌隆县有青莲乡之事?”
李饮却道:“在下曾听闻这昌隆县青莲乡漫坡渡有一大诗人居所,但不知在这昌隆县的何处。”

那林客竟是惊讶道:“当真巧了,林家故居正是青莲乡漫坡渡,但不知你所说那人姓甚名谁?”
李饮但听这林客如此说起,徒然惊觉一事,只看了一眼数日来一直沉迷于这巴山蜀水的林白,又忆起前些时日从月妹口中听来的碎叶河一事,暗觉此事大异,却仍不敢确定,只强行压制激动之情,道:“孩儿只知那人号青莲居士,但不知义父可知此人?”
那林客这才摇头喃喃道:“我也只知这地名,但不知却在何处,不然我们一家又何苦沿路打听费了许多唇舌。饮儿既知此人名号,他日回到青莲乡时,前去拜会这青莲居士一番便是。”
且说林客一家无心在那县城停留,只沿路打听,径直往城南十多里外的青莲乡进发。又走了大约半日之后,众人远远地看去,但见那盘江之上云气蒸腾,更有淡淡白雾弥漫,竟是不易把那江水与雾气分开。而沿江更有大片金黄菜花夹杂着不少青竹,极为清幽。
待一家行至江边,但见沿江大片莲花真个是碧水青莲,眼满翠绿。而那渡口船上有一渔夫正自垂钓,这林客只上前道:“劳烦这位老人家,但不知青莲乡离此还有多远?”
那老者仍自静静垂钓,却只小声道:“客人稍待,那饵上当有一条红鲤。”那老者既如此说,众人只好在那岸旁稍待。但见片刻之后,那老渔夫当真从江中起了一条约有数斤的红鲤,只乐得大笑道:“此鱼老朽已是多年未见,今日当有贵人来此,但不知客人寻那青莲乡所为何事?”
那林客见这老者约有六旬,却是神采奕奕,只道:“实不相瞒,在下祖居青莲乡漫坡渡,数十年前一家老小背井离乡前去西域贾货,前日才回这昌隆县。”
那老者听闻林客之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但见这一家个个皆是品貌不凡,只惊讶不已,道:“此处便是漫坡渡,村子在这渡口以西数里之外,不瞒客人,老朽便家住漫坡渡,且斗胆一问,客人可是姓‘李’?”
那林客心下大骇,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那老者却道:“这有何难,老夫在漫坡渡七十余载,但老夫从记事开始,这漫坡渡就只有那李家祠堂一直荒废至今。这漫坡渡只几十户人家,祖居此处的除了那李家祠堂的后人,却还有谁?”
这林家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却又大失所望,难道数十年来,这乡亲们竟然把林家之人尽数忘了个一干二净。那林白念及此处,却是与姊妹等人嘘唏不已。只那李饮听这老者之言,又想起这漫坡渡那人,眉头紧皱,沉默不已。
但听那林客此时虽是强作镇定,但语气之中还是透出了几丝战栗,直对那老人道:“烦请老先生引路,去那李家祠堂看看可好?”
“这有何不可,客人请随我来。”那老者说着,只在前引路,一家沿着那大片黄花青竹中间小道逶迤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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