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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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饮只管守着那火炉,却让二人只在回流和冷凝管上浇水冷却。一时间屋中红茴花馨香与那水汽淡雾缭绕,蹲在炉边掌那火候的李饮见王涟儿和林熏雾气之中美艳之色,又闻二人香汗与空气中芳香之气在淡雾中交织。只笑道:“二位姐姐当真是仙姿婀娜,日后传香堂记这香水酿制一节时,少不得要写上这段妙笔,也好在这香水多上些许情志才好。”
林熏却是俏眼一瞪,道:“李饮弟还是专心制香水才好,若是我与王姐姐忙活半天却一无所得,免不了要让你挨上一顿板子。”
李饮只对那林熏笑道:“八姐动不动就要打弟弟妹妹们的板子,可我也没见家中谁挨了揍,看来八姐也是刀子嘴巴豆腐心肠罢了。”
林熏正待要再训斥这李饮,那王涟儿却见冷凝管处已在冒着丝丝白气,只道:“涟儿以为李公子还是专心做事才好,你那林白弟的嘴巴本就伶俐,只是伶俐巧嘴生在男儿脸上却也不大好看,你可别学了他的油腔滑调去了。”
李饮心知与二人斗嘴不过是自讨苦吃,只专心做事罢了。不多时,但见那瓶中已是有了不少香水,李饮便向王涟儿讨了琉璃杯,仔细将那瓶中上浮的香水倒入杯中盖好,递与二人道:“李饮虽说在无意中习得这制香水之法,但与那品鉴二字却是相去甚远,还请两位姐姐分辨才好。”
王涟儿左手轻挽右边红袖,伸出玉手接过那琉璃杯,但见那杯中晶莹剔透的香水泛着淡淡褐红,当真是美不胜收,随即又轻举琉璃至眉间再仔细看时,只觉汩汩馨香袭来,禁不住流露出惊讶之色,道:“这杯中之物竟无一丝杂尘,好生奇怪,还请妹妹看看。”
王涟儿说话间,又将琉璃递与林熏。那林熏接过之后,亦是轻移至鼻尖,但闻那丝丝甘香气息,亦是惊喜道:“想是姐姐去腥得法,我竟然闻不出这馨香之中的生铁腥气。而这纯净馨香又非是多忧之气的海洋之露,唯有一股愉悦气息扑鼻浸脑,很是受用。”
李饮听二人言语,只笑道:“两位姐姐莫非是看弟弟我做事认真,便尽数我些溢美之辞,也好让我用心做事?”
那林熏只笑道:“我与王姐姐只说香水极美,却哪有你的事情,你这法子好是好,可惜要用那许多料材方得这些许香水,这用料也太过奢侈。”
李饮见那蒸馏壶确是耗去了不少料材,只道:“八姐说的在理,只是这制香用料虽说极奢,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到时王姐姐的传香堂售这香水之时,只须与那顾客说,此物贵比黄金便是。”
那王涟儿微一沉吟,道:“这红茴花不甚贵重,此香价钱已是堪比黄金,若是用那迷迭龙涎等物来制,怕是比黄金还要贵上数倍。但此物虽说奢侈,不过有此制香新法,传香堂已是在香料一业立于不败之地,只是这制法李饮弟切不可再行示人。”
这商业秘密李饮怎会不知,只点头答应,道:“王姐姐且放心,只是你制香作坊还得看紧才行。”
一旁林熏亦是道:“眼下也就我们几人知这提炼之法,只是王姐姐日后制香之时还须找些可靠之人,以免泄露了此法于传香堂不利。”
“这倒无妨,传香堂制香法子除了这蒸馏极为要紧外,尚有许多传香堂独有方子不传于世,八妹和李饮弟权且放心。”这王涟儿说着,已是唤来那秦三道:“还劳烦三叔去我屋中将窗边案几上的锦盒取来,顺带去账房取一千两银票。”
林熏只与李饮对视一眼,却不知那王涟儿乃是何意。那王涟儿却也不言明,只唤家丁将火炉和蒸馏壶等物撤掉后,招呼二人落座品茶。
片刻后,那秦三已是取了锦盒与银票回来递给王涟儿道:“锦盒已是取来,烦请小姐点收。”

“辛苦三叔,你自去忙就是!”王涟儿只接过道。
“是,小姐。”那秦三是明理之人,说完便自去了。
王涟儿亲启锦盒,又从盒中取出一纸递给李饮和林熏二人,道:“既然李公子的法子尽数交给了传香堂,涟儿前番所言入股之事,自然不是戏言。”
李饮接过那纸,但见上书“传香堂红利契约”等字很是清秀,知是出自王涟儿手笔。其文大意乃是“开元二年润二月十七日,传香堂以纹银千两购得李饮制香一法。自今日起,李饮不得再将此法告知他人。另,传香堂新法制香若得红利,其二成当属李饮,其钱每季头分生利给付,云云。”而那文末便只“恐人无信,故立私契。两共平章,画指为记”等语。
李饮不知二成究竟多少,倒也不以为意,不过总算知道了今日是何时辰。但见那银票,又觉这么一弄就将这法子卖了千两纹银,太也缺德。但转念一想,将这制香水的法子提前个数百年来用,倒也积了些德行,两较相抵无功无过,倒也罢了。念及此处,只提笔在两份契约上落名画押,递与王涟儿,道:“王姐姐看如此可好?”。
那王涟儿接过契约,脱口赞道:“李饮弟好飘逸的字!”
那林熏一听,却是接过契约,亦是赞道:“饮弟的名字当中‘饮’字本就有几分洒脱之意,更兼此二字飘逸之态,竟无半分轻浮,却又气势磅礴,但不知饮弟这字师从何人?”
李饮听这林熏品鉴之语,心里大是佩服这唐代之人,就是一娇媚女子,却也有此等不俗眼光。只是李饮这字还得从他祖父说起,李饮祖父十来岁时,红军长征路过他家,有个红军干部便住在李饮后来睡的大床之上。只是那干部临走时,身上已无钱物,便将一本毛.泽东诗集的打拓本给了李饮的祖父。
自此,李家总算有了件像样的传家宝贝,直待父亲过世之时,这宝贝自然传到李饮手中,可叹此时李家已是日薄西山,孤苦妻儿相依为命。李饮之母含辛茹苦供李饮读书,自然于毛笔字也是极为看中,只是家中并无字帖,便将这诗集拿来临摹,李饮便不觉间习得一手半生不熟的毛体。
此时听得二人之词,李饮只暗道“多亏小时候的这些许嗜好,今日竟派上了用场。”而林熏于那毛体‘洒脱、飘逸及气势磅礴’的品鉴之词倒也非是虚言。眼下李饮自然无法与二人说这师从何人,只硬着头皮道:“二位姐姐赞赏之词在下实不敢当,在下的字随手乱写,并未从师。”
“随手乱写?”那二女眼中皆是惊异之色,惊奇道。岂不知字如其人,这随手乱写竟然能写出此等境界,看这李饮只这等年纪,当真是匪夷所思。
那林熏无论如何却是不信,只骂道:“好你个李十一,信口雌黄也不是你这般瞎混,随手乱写有此气度,你这诳语太也过了头去。”
这李饮被林熏一番训斥,只落得焦头烂额,只厚着脸皮苦笑道:“姐姐教训的是,弟弟以后写字一定收敛就是了。不过制香一事已了,父亲那边尚在等我二人,您看?”
这林熏又瞪了一眼这越发奇怪的俊俏弟弟,只与那王涟儿道:“那我二人就此别过,王姐姐当要在空闲时来绵州才好。”
“谢妹妹盛情,烦请妹妹将此物交给五哥。”那王涟儿说到此处,面上已是泛起一丝桃红之色,只让那李饮偷笑一回。
“妹妹亲手交给五哥就是。”林熏笑着接过。
“多谢妹子!”那王涟儿接着也在那契约上落款画押后,连同银票给了李饮,道:“饮弟一路保重,他日我定要来绵州的,不然你那红利我可是不好托人给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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