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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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林客此时正独自立于那屋中南窗之前,极目南方,心中思潮此起彼伏。又见那因城南驿道关封而滞留之人,竟是扶老携幼处境艰难,而在五十多年前父亲与祖父颠沛流离北行避祸之时,多半也是这般模样,但父亲与祖父又何曾想过数十年后我林客今日会举家南归故里。而前年父亲去世之时遗言似乎仍在耳际:“客儿,为父与你赐单名一个‘客’字,乃是心有不甘,一生客死他乡。如今父亲将去,而你须得回去将那祠堂香火重新燃起,那为父即在九泉之下,也是堪以告慰……”
林客念及此处,禁不住的一丝老泪浸于眼中。此时听得林白在门外道:“父亲可在屋中”之时,才忙拭去愁旧正襟立于屋中,道:“进来。”
那林白与李饮林欢进得屋中,但见父亲脸上似有几分不妥,却又不知何故,只稽首道:“见过父亲大人。”
那林客见三人风风火火进来,训斥道:“白儿这两日定是又学那游侠造次行事,只不知又惹了什么事回来,当多学老五的沉稳气度及饮儿的儒雅风范。欢儿平日太过娇气,虽说女孩子家讲究个仪静体闲也无不妥,但也须动静有常,只不知你那风清剑法火候如何?”
那林欢一听这剑法,已是满脸涨红。欲待要说,却是终未出口,只向林白眨巴着眼睛递了神色过去。李饮见这林欢姐姐性情如此乖巧,暗自晒笑。但见那林白只对着林欢做个鬼脸,便对父亲道:“禀告父亲大人,九姐这风清剑练得倒是极好,只是太过犀利,竟然连那千牛卫左中郎将也成了姐姐手下败将。”
那林客一听起朝廷之人,眉头急皱,却是问道:“什么?千牛卫?快给我如实道来。”
李饮见这义父一听朝廷之人,脸上神色骤变,却是不知为何。只听那林白继续道:“孩儿不敢隐瞒!”这林白随即将前番遇到那李玉斗嘴,及今日在那铁市比剑之事说与林客,直待说到最后那李玉自曝前因之时,才见林客脸上缓和了下来。
这林客负手而立,沉思片刻后,缓缓道:“自今日起,你们不可再去那传香堂,最好也不要去城中闲逛。待那城南驿道解封,全家即刻上路!”
李饮见那林欢老实巴交沉默不语,几人正待要别了林客出门,李饮却想起制香水一事,道:“义父大人,孩儿尚有一事,只怕明日还得去那传香堂一回!”
那林客只道:“饮儿且说。”
李饮忙将那王涟儿要自己将这制香水之法入股传香堂一事尽数说与林客。
那林客不曾想这李饮尚有此等本事,心下已是对李饮刮目相看,微笑道:“孩儿此番做的极好,全不像白儿那般胡闹。更兼那传香堂偌大基业,若明日能成功,倒是值得一试。家中就熏儿于这制香倒还有些见地,明日你二人同去就是。下去吧!”
三人别过林客出了门外,又去问候了那啊提氏和林柳氏后,林欢自回屋中。李饮与林白则一同去卧室时,却见月妹已在屋中笑迎上来,道:“两位哥哥倒好,一去那传香堂就不想回了,指不定是见了哪家的小姐姑娘,便尽数把妹妹放在脑后了。”
林白今日先是被那千牛卫无端吓唬一番,后又被父亲训斥一回,心里本就有几分着恼,只往那床上一趟,没好气道:“月妹当真会算,可惜算走了调子,哪有什么正经姑娘,遇上两人,一个倨敖难当,一个趋炎附势,我才懒得去说。”

月妹却是嘟哝着巧嘴不理这林白,却是对李饮道:“林白哥哥指不定又跟人斗嘴去了,没来由自己寻了许多烦恼。”
李饮见月妹如此冰雪聪明,却招呼月妹于那窗边桌前落座后笑道:“妹妹当真是女中诸葛,只掐指一算便把林白弟弟的事说准了七分。”
月妹听得李饮夸奖,却是起身过来挨着李饮坐下,道:“还是李饮哥哥通情达理,不去与那无干之人做些无谓之争,只不知李饮哥哥可是给妹妹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那李饮见这漂亮妹子大眼睛满是期待盯着自己,而一摸怀中,却是只有大哥给的银两分毫未动,此外便只有那青瓷所装龙涎,李饮只好拿出递与月妹,道:“但不知妹妹可是喜欢这龙涎香料?”
那月妹也是不客气,只接过瓷瓶,展然而笑,道:“谢谢李饮哥哥,妹妹既已讨得东西,也是不能白要,须得礼尚往来才好。”月妹说着,已是从怀中拿出一副刺绣鞋垫递与李饮。
李饮见这鞋垫全不似平常所见那般大红大紫,乃是刺绣的一副墨竹,而那墨竹一分为二又相得益彰,细致点滴之处,皆是精妙入神,李饮禁不住赞道:“妹妹好精致的手艺,只是这鞋垫拿着却是大大的烦恼。”
月妹小蹙娥眉,疑惑道:“哥哥此言何意?”
李饮却是笑道:“如此精美的鞋垫,我又怎舍得拿去用那臭脚弄赃,如若让人知晓,不定要数落我是暴殄天物。”
月妹似有所思,只盈盈道:“李饮哥哥不必如此想法,这鞋垫再是精妙,它也终究是双鞋垫,命该做人脚下之物。如若不用,那这鞋垫为何而生?”
李饮浑不知这看似天真的妹妹竟然说出此等话语,只呆呆的不知如何辩驳时,那月妹已是笑道:“哥哥不必理会妹妹瞎说,妹妹去看午饭是否做好。”这月妹说着,却是盈盈出了门去。
待月妹一出门,那林白却是一下从床上坐起,没好气的对李饮道:“你看,我可全没说错,这妹妹对你比对我还亲,这自小到大我就没见她给水绣过鞋垫。”
李饮一听这林白抱怨,却是笑出声来,只一边赞叹,一边又仔细端视了那鞋垫一回,只气地这林白又倒在床上大叫,这妹妹为何胳膊肘只一个劲儿往外拐了去。
且说传香堂那边李饮、林白和林欢一走,便只剩下李玉和王涟儿。这二人只说那馨香之物,却也是无趣,片刻后李玉也是辞了王涟儿自回暂住的鄯州都督的杨府而去。
这李玉回得府中居所,心中暗自气恼,没成想在这鄯州城中所遇那二人,一个才高气傲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个冷言谩语,与自己针锋相向。而让那没出息的李炽前去出口恶气,却没捞着好处不说,还让人识破身份,险些误事。这李玉念及此处,径直出了门去都督府中找那杨矩,却只听差役说杨都督已去南门巡察,这李玉也只落得独自生着闷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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