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没有父母亲的人,谁来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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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越城的那次刺杀行动,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瞒着太后。这份欺瞒当真是怕太后担心,恐怕说出来也是没多少人信的,李志得知的时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只是认为皇上还不能死,他李志的女儿还没生出来儿子,他夏睿文怎么能死。、
李志对朝廷权利的控制遍布各个部门,唯独军权旁落齐王,令他时时感觉不安稳,齐王手下到底有多少兵他不得而知,凭借着先帝在时齐王的美名,即使现在齐王举兵造反必然受万民拥戴。
太后很容易发怒,可这次却没有,她安排了人送了唐芷回去,送了李夫人和李妙慈回去,自己在屋内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有丫头领着贺敏进去了前殿,一切还是那么的悄无声息。贺敏出来的时候与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一双已经被磨炼的没有波澜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
她扶着门柱站门前,桃花三两枝地开着,粉色的花瓣落在了她的黑发上,灵巧的一如空中肆意飞来飞去的燕子,每一根羽毛上都是对即将来临的温暖的季节的期许,它们自由的让旁人羡慕。
手中还有残留下的黑色的墨汁,她还未来及的洗手,桌案上的信纸上最后一个好字弯弯折折地没有写好,天空越来越干净明媚,可她却觉得世界一天比一天黑暗,比乌云遮住太阳还要黑暗百倍。
太后并没有为难她,她进去不过是喝了一口茶水,清淡的茶香味还在舌尖,宣告着方才的真实性。太后屋内的檀香气息飘飘袅袅地熏染着她的发丝和衣裳,逆光而坐的太后身影格外的庞大,明明她是盘腿坐在蒲团上,而她自己站在那里,还是觉得太后比她要高大许多。春日的光影中灰尘飞舞,她后背被照的一片温暖,听得太后背对着告诉她:“你真的以为她是为你好?”
贺敏垂眸,低声道:“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她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在太后面前自称的称谓,她张口说我的时候,太后愣了片刻,没有动怒,抬了眉毛瞥了她一眼,没有责骂她。
“苏妃亲自举荐你父亲来管理越城。”太后的声音沉沉地,穿越沧桑的潮湿年代奔腾而来,把春日所有的温暖都淹没“她岂会不知皇上要留一个人质在夏国?魏国前来要求和亲转而却驻扎兵力在越城边界处,恰逢皇帝病重,其间蹊跷你不知,苏妃难道也不知?苏妃想要毁了夏国,她为了自己的野心置你与不顾,置你父亲与不顾,置整个越城百姓与不顾,贺敏,你懂不懂。”
她不懂。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好似是初夏,她跑进长乐宫找苏染,躲在入门的梨花树丛里,苏染穿着天蓝色的衣裳站在桥廊上向池塘里的鱼儿丢食物,满池塘的荷花露出尖尖角,苏辰握着长剑站在旁边,看得不耐烦了,一把抢过苏染手中的小钵悉数倒进了池塘里,冲着苏染喊道:“姐姐你怎的还有这样的闲心在这闲情逸致地逗鱼儿玩,你就不能帮帮我?”
“你要让我给你去顶撞父亲?”苏染从苏辰手中抢过小钵,转身往前走,长长的湛蓝色的腰带尾处有梨花枝,雪白的梨花绽放的格外卖力“我可不,更何况父亲有何不对,贺大人说的本来就有漏洞,父亲批评一二也是为了朝廷大事儿,我虽是女儿家,可你别小瞧我,我还是懂的一二的,少糊弄我。”
“姐。”苏辰显然生气了,快步走了去,挡在了苏染的前头,哀求道“你就当为了我不行嘛,贺大人可是我师傅,我怎么忍心看着他被同僚耻笑?”
当时贺敏躲在梨花林中,只觉得苏辰格外的好看,她只记得苏辰为父亲据理力争的样子,却忘记了,他据理力争的是自己的最好的姐姐,苏染。她当时没问过苏染为何不帮自己的父亲,许久之后也淡忘了,可今日,却格外的清晰起来。往事抖搂着灰尘朝她快马加鞭地跑来,她站在马路中间,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无处可躲。
居安宫时时没有动静,唐芷闷了许久却也不敢过问,如今孩子虽然是护身符,她也不能太过放肆,看看如今的苏妃便可知得罪后宫所有人是什么下场。三月末的时候唐芷接到了来自唐启山的信函,其中说道大夫的事儿,他的确是派人来了,可是来人不是大夫而是自己的妹妹唐柔。魏**队驻扎在边境地界,都进了一寸,眼看就要交锋了,妹妹来了。
她与妹妹一母同胞,妹妹沉静聪慧,倒是把她宠成了难伺候的性子,母亲也说她比妹妹还要令人担心,她总是得意地笑,享受这份宠。那是她自夏睿文病重之后第一次去勤政殿,肃穆**更甚从前,夏睿文桌前隔着一把琴,他好似没有看到抚着肚子的唐芷进门。
夏睿文心情不怎么好,看了唐芷一眼便没有再注视她,一直等到唐芷坐下之后,开口说起妹妹唐柔的事:“臣妾身子自小虚弱,之前又经历过那样的事儿,父亲担心臣妾,妹妹懂些调养之道,便想着让妹妹来照看臣妾一二。真真不是臣妾娇贵,可怜天下父母亲心罢了。”

断裂的琴弦已经被修好了,可是当时说为他弹琴的人却不在了。那个伸手随意拨弄一下就能够拨出那般好听的音质出来的女子,若是一本正经地为他弹琴,又该是怎样的动听?
手在撑紧的琴弦上摁着,一道一道的压根在掌心,他静默地听了,嗯了声,道:“好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父母亲的人,谁来可怜。”
宫内没有父母的嫔妃只有苏妃一人,唐芷心内一沉,表情僵住,她向来不懂得管理自己的表情,不像妹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妹妹生气起来总会给人莫名其妙的感觉,以至于伺候她的丫头们都格外小心,也时时胆战心惊。
苏染出事儿是在几天前,贺兴来奏折说劝和未果的时候。
被关起来的梁采女不知是怎么逃出来的,总之守着门的侍卫两个人都被刺伤了,她出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繁春园附近潜伏着,苏染那天心血来潮地去了寿安宫,寿安宫内殿阁不少可是所住的人并不多,先帝生前嫔妃并不多,能有幸一直活下来的便更少了。历经桑仓后,离开或许是解脱,这是贤太妃告诉苏染的。
贤太妃身上的衣衫整齐得体,褐色的衣袍上绣着花枝雀鸟,玉质纯粹的圆玉下坠着黛绿色的络子,随着步伐的移动散开合拢。贤太妃请她尝了尝梨花蜜冲出来的茶水,望着苏染,道:“你瘦了。”
她们不过是年下的时候在阿春的刻意安排下见了一次,这点惦念令自小失去母亲的苏染感到很是震惊,她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垂眸道:“往日弟弟总说我胖,如今了也好,也不用我费心费力地去节制饮食了。”
“你一直吃不惯这边的饮食,何来的节制一说?”贤太妃越过方桌从苏染的手中拿过茶盏搁在桌上,眼角的笑意深深令苏染看得入迷“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是知道了,我身边的饶曦是从西北的易城过来的,听闻易城的风俗习惯与你们越城格外相似,你也难得来一趟,便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吧。”
饶曦最是灵巧,两菜一汤,都是越城才能吃到的特色,苏染握着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抬眸对着贤太妃笑:“我怕吃撑了,回去要难受了。”
贤太妃盛了汤地给她,桌边一罐梨花蜜封好了预备着给苏染带走的。阿春早已经捧在了怀里,爱不释手,小丫头不是个贪吃的,不知为何对一罐梨花蜜这般宝贝。苏染临行的时候向贤太妃告别,贤太妃站在门内对她挥手,笑容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仿若悲伤永远不会入侵。
那一句“她应是想念华儿了吧,多好的孩子,只可惜从开始就错了。”被时光冲走,谁也不知道。
看到苏染从寿安宫出来的时候,梁采女格外地兴奋,顾不得蓬头垢面的自己,握着长长的银簪子,一下就刺中了苏染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她的已经有些泛黄的牙齿上,她却哈哈大笑,拔出簪子还要再刺下去,却被阿春狠狠地抱着身体往一边去,她气急了,朝着阿春后背上猛刺了两下,阿春却没有松开手,只是那罐子梨花蜜要不得了。
粘稠地蜜汁在地上淌着,浓浓的香气好似梨花盛开,闻到梨花香气苏染就知道自己的生辰要到了,这一罐子梨花蜜应是去岁留存的,她的生辰还未到呢,梨花怎么能开?
那一簪子刺的极深,梁采女应是恨透了苏染的。
此事最后以梁采女魔怔为由而告终,居安宫传出的旨意,就连皇上都不好反驳,一个魔怔了的人,瞬间就免去了所有的罪责,只可惜苏染不得不卧床休养,连话都不能开口说了。
唐芷良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皇上您您此言何意?”
静谧的时光粘稠的如同碎裂在寿安宫门前的那一罐子梨花蜜甜腻的化不开,琴弦晃动了几下,夏睿文收收目视着唐芷,嘴角勾了勾:”朕随口说说,你方才说你妹妹来了?那便与你一同住在华福宫内吧,你月份大了,是该有个贴心的人照顾着才安心。”
皇色龙纹绸缎盖住了那把琴,夏睿文不知道该跟唐芷说些什么,他是真的无话可说,好似她们都不理解自己,说了也只会白费口舌。由此可见长得再漂亮的人儿,没有共同的语言,也是无法在一起太久了,谁都会觉得累。他安排了轿子送唐芷回去,依旧是他的轿子,这份荣宠他还是要给唐芷,亦是给唐启山。
华福宫摆宴席替唐柔接风的时候,魏国大皇子的军队终于与刘元广的部队交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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