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你的孩子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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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个日后时分,天空中的太阳落下,而灯还未亮起来的时刻,都会有一个穿着墨蓝色衣裳的女子走进长庆宫,皇后并未想着见这个古怪的人,直到第三日她闲来无事又觉得好奇,宣了她进来,朦胧的光芒下,皇后见到她抬起来的那张脸,是唐柔。
她对皇后说,她的姐姐容不下她,她对皇后说她喜欢皇上,她对皇后说,她的姐姐知道了皇后的秘密。可是当皇后问起来:“你的姐姐,知道本宫的什么秘密?”
一向不喜欢在旁人面前用本宫二字的皇后那一晚上说的格外地符合自己的身份,她阻止了前来点灯的宫女,借着微弱的光,盯着那双温柔如水平静到极致的眼睛问:“本宫的秘密,没有人会知道,若是有人知道了,也是死人。”
可是之后的每天,在这个时刻,唐柔也都会来,而皇后也都会见她。唐柔会告诉皇后她的姐姐在谋划着怎么算计皇后腹中的胎儿,那些情景根本无需她费尽心机地编造出来,对她而言,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她不过是把当初她对唐芷做过的事儿复述了一遍给皇后,而原本就做贼心虚的皇后不得不信了她,也不得不依赖。自然,这都是唐柔自己所想罢了。皇后是没有过人的聪慧,可她有陈世柏。
偶尔在皇后的家书中会夹带着来自陈世柏的信件,以往信件都是嘱咐皇后要小心养着自己的身体,后来内容便不同了,陈世柏会告诉她如何小心提防着身边的人,而陈太医也会告诉她所有不好的事儿,甚至包括岭南苑的铜墙铁壁她都知晓了,只是她知道跃跃欲试地想要伸进她的长庆宫的手是唐芷,而不知那一次又一次想要置岭南苑内的苏染于死地的人是谁。
唐柔所说的事儿皇后事后都会从陈世柏和陈太医那里得到认证,她丝毫不觉得唐柔所说有何不妥,而随着这样的观念的一点一点地在她的心内根深蒂固地滋生,她觉得唐芷是个可怕的人儿。而她也突然发现,她好久未见唐芷了,还有那个一出生就不健全的孩子,夏。
可这事儿是唐芷不知道的,她还懵懂地问皇后:“唐柔?她跟娘娘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喜欢皇上,她说她想留下来不是以你芸贵妃的妹妹的身份留下来,而是以堂堂正正的皇帝的女人留下来。”皇后从唐芷的眼睛里看到了蒸腾起来的恨意,那如同蜡烛的灯芯燃到尽头的时候那一团最大最亮的火光,皇后想果真是最新的血缘才能挑起来最深的恨意,她隐去了唐柔对她说的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她知道只要你活着皇上就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想法,因为皇上说过不会留唐启山的第二个女儿,而她要是想留下来,只有你死。”
唐芷几乎是咬着牙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字:“她做梦。”
她这会儿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解释皇后口中说的那些事并不是自己做的,只是盲目地想要快些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她对皇后说:“我知道你的孩子是假的。”
皇后自然震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唐芷,期待着她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更加荒唐的话。
“我亲耳听皇上说的。”唐芷用同样的姿态盯着坐在她面前的皇后,她倒是有一回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皇后,原来从这个角度看下去,皇后脸上的皱纹和那隐藏在黑发中的几缕白发那么的明显,原来她们都不年轻了。
皇后强作镇定地避开了唐芷的视线,想要随手拿起来一件儿东西把玩一番,却发现她的手边什么都没有,她有些焦躁地不安,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她吩咐冬月把她怀有身孕的喜讯传达给夏睿文的时候那一盏茶的忐忑不安,她记得夏睿文掀开珠帘走进来,额头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汗水,连同龙袍都未换下来,刺目的光照过来,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娇羞地如同是新婚之夜刚刚被丈夫挑开红盖头的少女一般,含情脉脉地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惊喜和那因为激动而落下来的眼泪都是这场谎言的最好的佐证。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垂眸,道:“皇上,臣妾此生无憾了。”
夏睿文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令她有些胆战心惊,她向来害怕夏睿文的。一双手替她拢起来了耳边落下的发,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她觉得有些疼,那样的疼痛只是轻轻一点,却是持久的,它使皇后每个夜晚惊醒,认为夏睿文不信任她。那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陈太医给她开了安神安胎的药之后才渐渐地好转。
皇后的沉默,倒是令唐芷觉得皇后是不信任她的,便又说:“皇后娘娘,嫔妾亲耳在兴德殿听皇上说您没有喜脉的,至于您现在的喜脉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朝着唐芷扇过来,皇后悠地从踏上跳了下来,手搁在身边,细长的指甲里有红色的血迹,她毫不顾忌眼前被吓傻了的女人,用那只还有些疼,指甲里还有红色血丝的手抓着唐芷的领口,一直把她推到了盛满了各色各样的瓷器的紫檀木架前,满架子的瓷器纷纷落下,碎裂成一片又一片妖娆的花。
“就以你的窥探监视长庆宫的举动,本宫就可置你与万劫不复之地,你若是想尝尝,本宫大可成全你。”
唐芷气的笑了,她是有多么的窝囊,被会功夫的苏妃抓着领口推出来,又被还怀有身孕的皇后的抓着领口推出来,她真真是恨透了如今的自己,恨透了那个已经死去的苏妃。她很不得此刻就去掀了苏妃的棺材,把她的尸身拖出来,挫骨扬灰,她的孩子,一辈子都在站不起来了,而她却无能为力。
半边脸都是狰狞的血口,往外沁着血珠子,她的笑声凄厉如同鬼魅,她对皇后说:“你真以为你是着后宫的女主人,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李家安放在这个位置的棋子,你不中用了,这个位置就会有旁的人来坐。若是你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那不等皇上处决你,李家的人就要逼迫你自尽保全李家的清白和颜面。”
好似人在绝境的时候总会比平日里更加的聪明。
“嫔妾已经布置好了,若是嫔妾死了,这样的话自然会有人替嫔妾说出口,皇后娘娘,今日这一掌嫔妾不会跟您计较,您的这一架子的瓷器嫔妾也是赔不起的。”唐芷瞥了一样皇后呆愣的模样,昂起脊背说“嫔妾今日来找您,是求您办事的。您若是办了,嫔妾自然感激,您若是不办,皇后娘娘,咱们就各自替各自祈福吧,不过就是鱼死网破,咱们拼一拼又如何?”
“你拿什么跟本宫拼,你有什么?”皇后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冷笑出声。
唐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同样勾唇扯出冷冽的笑:“拿命。”
她不知自己是多么恨那个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以至于可以抛却身份尊卑对皇后讲出这样的话来,那样的恨意如同长在角落的里草,不引人注目,等有一日发觉已经不可抑制,她从何时憎恨自己的这个妹妹的,她记不起来了。
华福宫内的奴才都知道她来长庆宫探望皇后娘娘了,见到她负伤而归谁也不敢多嘴的。一路上她已经跟清灵谋划好了这件事儿,对外便说是二皇子不好了,对内,奴才们自然不敢多嘴,而唐柔,她华福宫内的大门紧闭,她不出去,唐柔也休想出去。她知道唐柔每日到那个时辰都要外出一炷香的功夫,她知道她去的是长庆宫,她料到了唐柔会求皇后,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见她,会信她。
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唐柔在后宫。她说不出原因,却固执地认为就是不可,如同诅咒一般地不可违背,在她的心里是比圣旨还管用的一个念想。
唐柔问起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她只是说:“走夜路,被墙上跳下来的野猫给抓的。你日后晚上也不要出去了。”
十月,夏国与百修国签订了两国修好的文书,那个时候太后的顽疾已经好了不少,听到消息的时候是个明媚的日子,晴空白云下,太后呐呐自语地说:“当初留下苏妃是对的。”
可是传言却就这么传起来了,其中除了长乐公主和齐王之间的事儿,自然还有百修国的国君当年年少时在夏国京都做过的那些风流韵事儿,甚至有些已经被文人墨客写成了戏文,不过戏文里自然不会提及百修国和太后,那是杀头的死罪的。私下里对这些宫闱秘史津津乐道的人们各个都把目光盯上了齐王府和百修国,他们不约而同地互相交换着自己知晓的消息,想要借此拼凑出来完整的故事。
姚舒然听府内买菜的小厮说的。
“诶,你们可知道我今日在外头听见了什么奇闻妙事,咱们王爷,当初可是给了大名鼎鼎的长乐公主定情信物的,听闻长乐公主进了咱们夏国的皇宫,做了苏妃依然日日带着,因此惹怒了皇上,寻个由头把她处死了。”
另有凑热闹的人符合。
“哎呦呦,我听街头卖胭脂的刘婆子说,她的一个好姐妹在宫内当差呢,说是齐王还向皇上求过让皇上把苏妃让给他呢,就是为了这事儿,皇上才把齐王调去西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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