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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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光寺…这好象是宏道在金州地区化建出的唯一大寺吧?”
背着手,走在曹伯道的前面,寿十方走得很快,一直走到巍峨雄壮的大雄宝殿之前,方突然停住,这样问道。
“…应该是。”
听到曹伯道的回答,寿十方咧咧嘴,狞笑一下,也不答话,一迈步,便径直入殿去了。
举凡天下寺庙,规格总大约相若:大雄宝殿当中乃塑如来金身,两侧配祀文殊普贤菩萨,佛前长案上供奉诸般香花美果及信徒所供长明灯盏,案前蒲团若干,那是供僧人香客产参拜佛祖之用,另有一箱,上书“功德”二字,则是为让一干信徒们烧香后再随意布施若干。法光寺亦无什么新鲜花样,寿十方一入殿中,举目所见皆熟悉之极,佛像如此,摆设如此,一时间,竟有些耳晕目眩的感觉。
…在他而言,上一次踏入佛殿经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晃一晃头,深深吸了一口夜色下凉爽的空气,寿十方镇定心神,已看见曹仲德,面色腊黄,倚在功德箱边,眼神倒仍旧是镇定的很,并非一丝散乱惊慌。又见殿中尚有四五名僧人在,却都是些小沙弥,一个个满面惊惶,眼神都躲躲闪闪的。
(…倒也是条好汉。)
微微点头,寿十方向曹仲德怪笑道:“怎地,曹六爷解不了咱这点小毒么?”
似极为疲惫,曹仲德说话的声音很低,却依旧清楚,语气也仍干脆。
“提你的条件。”
愣一愣,寿十方道:“你说什么?”
连眼也懒得睁开,曹仲德喘出一口粗气,将身子磨了一下,靠着功德箱,闭眼道:“我现在伤的很重,也没法解毒,所以根本就逃不掉,如果的确是要杀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所以,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立刻提你的条件!”
被曹仲德说话震得身子一晃,寿十方面色骤变,眼中凶光大现,却只一闪,到底按捺住了。长吁一口气,面色略和,盯着曹仲德,嘿嘿笑道:“百道,你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听这句话?”却是对已到身后的曹伯道说的。
轻轻摇头,曹伯道道:“我只是想见见你,很多年没见了。”顿一顿,又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因为曹伯道的说话而肩头一震,寿十方旋就沉静下来,默然道:“很多年没见了…的确。”
又狞笑道:“曹六爷,你好福气,老子会一个人来这里,其实是想再劝一次百道,不要陪着你枉送了性命,绝没兴趣和你玩什么花样…不过,现在,老子的想法倒是真得变了。”
忽地长啸一声,双手齐扬:只听得叮当乱响,见两道寒光在殿中飞卷而过,“锵”的一手,又落回寿十方手中,跟着“通”、“通”几声闷响,四颗硕大泥首跌落地上,两厢天王塑像已尽做了无头之鬼。
瞪着曹伯道,寿十方一字字道:“百道,你和我不一样,你离开的时候,大面子上并没有和佛门反脸,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手上从来没有伤过人命,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肯对敌人施以杀手,我还听说,你对曹治非常忠心,对你的这些‘兄弟’也都好关心,好重视…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忽地探手入怀,取出时已带了一个麂皮小包,神秘的笑着,他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小包的底部拎起来,在曹仲德和曹伯道间看来看去。
“这包东西,能够解曹六爷身上的毒,这包东西,我一用力就会全部洒落地上…而这包东西到底会怎样,就要看百道你的了。”
蓦地脸色一沉,寿十方厉声道:“百道,我话只说一遍,现在动手,把这龟孙法光寺给我拆成平地,把他妈的这干秃头都给我杀掉,这包解药就是你的,老子扭头就走,决不延耽!”
月色下,朱子平静静的坐着,像是没有知觉的石像一样,身边的天机紫薇只管仰面观天,并不稍稍瞧他一眼。
星斗西移,朱子平终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向着天机紫薇深深拜下。
“师兄。”
头也不回,天机紫薇淡淡道:“还是想不通吗?”
朱子平惨然一笑,道:“想通了,却放不下。”
“一千三百八十一条性命都肩在我身上,我没法放下。”
深深呼吸,吐出口浊气,天机紫薇忽然道:“当日之后,朱家好象并未除名啊,现在凤祥那边支持门面的,是你什么人?”
朱子平道:“是我一名族兄,人只是老实,却没什么用。”顿一顿,又道:“他不知道我的,族中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早就死了。”
天机紫薇哼一声,道:“但…有的人想必该还是知道的罢?她与你是至亲么?”

朱子平沉默一下,躬身道:“那是家妹。”
天机紫薇低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放不下,便由得你。”挥挥手,道:“走罢…。”
朱子平一拜至地,再不搭话,一转身,大步流星去了,转眼间已没入黑暗当中,没了踪影。
法光寺中,听到寿十方的“条件”,二曹均大感意外,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殿中一时间诸声尽灭,只有佛前那几盏长明灯劈劈剥剥的烧着,反衬得周围更加死寂,倒是外面,一波一波的嘈杂起来。
这时间殿中原本应有僧人,是刚才二曹入寺时顺手布施将他们请出殿外,但并未走远,此刻寿十方大言毁寺,外面众僧听得清楚,立刻哗然起来。寿十方听在耳中,却恍若不闻,一双眼睛似两道毒火一样在二曹身上转来转去,道:“到底怎么个意思,两位下决心了么?”
曹仲德本是个心机如电的人,便大军阵前决断也向无两疑,此刻却居然觉着背上涔然有汗,口中发干,一句话在口中翻来滚去,却到底说不出口,偷眼瞧一下曹伯道:见他脸上居然略无表情,也在看自己神色,不觉一战,忙将眼神收回,又见寿十方脸上若有讥色,又觉胸前伤口也来作怪,又自痛痒起来,心下更加烦燥,一片混乱当中,忽然想到:“若是…若是奉孝在这里,他会怎么回答?”
忽听到有人大声吼道:“那里来的邪魔外道在胡说八道?!”语声如雷,修为居然似颇不低,就见一胖大僧人持根禅杖,径闯进殿来,一边尚在大声道:“不知道这里是宏道师父的寺么?不知道宏道师父和佛尊是什么关系么…”说着已走到近前,见三人皆不搭理,一边又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来的,还不通上…”忽听得“锵”然一声,火花四溅!
只见寿十方竟已闪电般移到他身前,右手月刃已劈至那僧人额前,却被曹伯道以禅杖架住—乃是自那僧人手中夺下来的。
他两人据那僧人本都有七八步远,但一旦发动,竟是疾若星火,那僧人就如小儿般不能自用,一时间尚未明白,口中还在道:“…通上姓…名…”声音渐说渐小,更开始不住打战,却是终于明白过来,已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中露出狰狞神色,寿十方盯着曹伯道,寒声道:“你想他死?”说着用左手指了指曹仲德,曹伯道怔一怔,道:“不行。”又道:“但,十方,你也不要…”话未说完,已被寿十方锐声截断道:“放屁!”说着脸上已凶光毕现,又大声道:“百道,我问你,如果当初,我们杀一个人就能让师叔活下来,就能让后来的事情都不发生…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杀?”
曹伯道声音一滞,道:“这…”寿十方已大声道:“这什么,我只问你,会不会杀?!”
“你应该明白,你一定会杀!”
“所以别骗自己说你是佛心不忍杀伤,你只是觉着还没有足够的代价来值得你杀人!所以我现在就来问你,为了你这兄弟的命,你觉得值不值得你去杀人!?”
厉声叱喝中,寿十方手上却未闲着,呼得一转,月刃已自禅杖上脱开,反手砍向那僧人腰间,这一下动手较刚才更快,那僧人本已吓至酥软,那里还能闪让,却只听得“铮”的一声,星火再溅:曹伯道竟也将那禅杖闪电般转过杵在地上,又将这一击挡下!
“百道,你!”
事出意外,寿十方惊怒交加,声音也显得尖锐起来,曹伯道脸色却严肃起来,盯着寿十方道:“十方,刚才的问题,我现在来回答你。”
“如果当年我们杀掉一个无辜的人就能救下师叔的话,我一定会杀,但事后,我也一定会自尽来向那人谢罪。”
他声音仍然平缓,不疾不徐,却令寿十方居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看着他,听着他续道:“至于今天,我不会杀人,也不会毁这寺,但,我也不会眼看着六哥死掉。”说着手上重重一顿,已将寿十方的月刃震开,余劲所及,更使寿十方退出数步,脸上却仍是迷迷登登的。
面如古井无波,曹伯道弃下禅杖,双手合什,道:“请你给我解药,十方,做为那代价,我愿意来承受你的愤怒。”
寿十方脸色数变,终于要开口时,却忽听得清亮佛号自殿外传来: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步此佛地,贫僧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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