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在上百个剑客里，找到那个说话的男人。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大约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面色有点发白，但应该是被畜生一样关在那密闭的货仓里的缘故，他的皮肤本色红得发黑，干燥的嘴唇更是显出在海边讨生活的男人特有的气质。 “您说什么？”卡夫不自觉地用了敬语，他出身名门一向懂得尊重长者。老者看了他一眼，立刻想要冲向船沿，可他双手双脚上都是沉重的镣铐，还和另外十来人蚂蚱一样串在一起，根本无法行动。 “打开它！谁有钥匙，过来打开！”卡夫立刻命令道，旁边的士兵犹豫了一下，说：“他是剑客。” 卡夫回望了老者一眼，见他肩膀上的确有一块深蓝色的大剑痕，同时脖子上还带着一条很粗的链子，的确是剑客。 不过…… “什么时候了，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剑客而已啊！”说完，卡夫自然而然地回首看了眼回音，见回音冲他点头微笑后，安下心来。显然他已将回音当做自己人了。 “我算什么剑客！” 老者无奈地笑了一声，对着赶过来帮他解开镣铐的人说：“和这玩意融合，只是方便下海捞海珍而已。我打了一辈子的鱼，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和政府过不去啊！” 卡夫听着心痛，却也不好说什么。 老者镣铐被打开后，立刻跑到船沿边，往下一看，顿时叫了出来：“能照下海面吗？” 卡夫迟疑了片刻，立刻大喊：“探照灯！” “是！”瞭望台上一个少年回答道，顿时一道白光射向海面。光芒照在海面上，居然跟照在镜子上一样，不但光可鉴人，还直接反射了出去。 如果说之前的感觉还停留在猜测阶段，那么在这不应该出现的反射现象出现之后，卡夫有理由相信他们是真的进入十八重海了。 第一重镜面海。 “这里是……” “十八重海。”老者回头说，面色凝重，连出气声都变小了。 卡夫正要问老者怎么办，老者就抢先说道：“我们死定了。没有人能走出十八重海。” “不可能！”卡夫断然道，完全是出于勇敢的本能，说了这样一句就没下文了。 “起码我打了六十多年的鱼，没见过人走出过十八重海。”老者说完，颓然走回甲板，一边走一边独自念叨着：“第一重镜面海，无风无浪无方向，要想活命，赶快逃，若过此重，无路回。” “你在说什么？”卡夫听到老者的自语，立刻问。 “儿歌，我们热血长城边的打鱼人都知道的儿歌。”甲板上过于充足的灯光照在老者苍白的脸上，他看了卡夫一眼，说：“虽然我从没见过人出过十八重海，但我听说如果进了第一重，立刻掉头出去，还是有出去的可能的。但若是进了第二重海，我们就绝对没有出去的可能了。只能……” “只能什么？”卡夫问。 “只能穿过十八重海，度过十八重难，才能出去。”老者抬头说，双眼无神而又绝望，“但是没有人能够过得了十八重难。没有人。”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卡夫的心在颤抖，但是船上一股绝望和恐慌的气息正在悄然散开，此时此刻他不能有丝毫动摇。 “你说第一重及时转向还有出去的可能，我们还在第一重，也就是说我们还可以出去！”卡夫抓到重点，兴奋地说。 “是的……”老者垂下头，没立刻说话。 “那我们立刻调头就是了。”说完，卡夫看到回音露出了难色。在看老者也是一脸忧郁，他终于明白过来，调头出去，说起来简单，那边是头？ 在这个磁场混乱，没有风，静如镜面的大海上，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 卡夫沉默了，没人说话的时候，陈腐仿佛要让空气都坏掉的绝望气息在甲板上蔓延。虽然才进入十八重海不久，但卡夫觉得时间好像过去了好久好久，而他们就要在这样一片坟场似的海里漂流到死。 忽然，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从人群里发出来：“请问，船上有光电系剑客吗？” “啊？”卡夫愣了一下，然后在犯人群里看到一个很瘦的年轻人举起手来。他看了一下，年轻人腰上别着一把重量不轻的小刀，脖子上的大剑痕只有李子那么大。这都是什么等级的剑客啊，把这些人抓起来丢到东土去，中土就清净了吗？ 卡夫禁不住一股愤怒，叫人赶快把年轻人的镣铐打开之际，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年轻人吞咽了一下唾沫，小心地说：“我原本是学校老师，闲来的时候研究过剑客知识。我看书上说高等级的光电系剑客，月亮剑级别以上的，是能够在任何情况下捕捉到磁场，找到方向的。所以……” “高等级光电系剑客？”卡夫如蒙大赫般立刻大叫起来，“船上有光电系剑客吗？所有光电系剑客，麻烦举下手！” 到底是常见蓝星石，罪犯剑客里有十来个，围着甲板站着的士兵里有五六个都举起手来。卡夫感到希望，立刻追问：“高等级剑客……月亮剑以上的，有谁？” 然后所有举起来的手都放下来了。 “怎么……”卡夫再次陷入绝望，痛苦地追问：“一个都没有吗？太阳剑都没有吗？” 甲板再次陷入令人恐惧的寂静，这时卡夫的肩膀却被人拍了下。 他回头看到回音低头看着他，一脸苦笑。 “回音大哥，怎么办？一个光电系月亮剑都没有！” “卡夫……”回音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对他说：“我们船上光电系月亮剑剑客，太阳剑剑客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星辰剑倒是有一个。” “啊？”卡夫的神经早已脆弱不堪，听回音这么说不自觉地大声追问道：“谁？在哪里？” 回音更无奈地望了眼甲板上被人遗忘的那四个炭烧活人，撸了撸袖子走过去，对着班尼就是一脚：“**要睡到什么时候去！自己是光电系剑客，自己把自己个电焦了！我操！” “那个谁！”回音叫了一声，在一边照顾班尼他们的医务官彼得立刻抬起头来，狗一样听话地回应道：“彼得·明，师兄，我是彼得·明！” “哦，彼得。来！”回音从裤兜子摸出三瓶子黑色的药水来，丢给彼得说：“给他们三个灌下去，妈的，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老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了！这帮妖怪，关键时候全歇菜，留下人家一个在这里撑场面，你们还有妖怪的自尊吗？” 说完，回音狠狠地望向另一边的黑沙，一股恶意从小腹深处升起来。 他一把将黑沙从地上抱起来，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另一瓶颜色更诡异的药水，亲手撑开黑沙的嘴巴，诅咒着：“去死，贱人。”就把药水灌进去了。 卡夫看着回音把那罐子甚至发出滋滋声，仿佛带有高度腐蚀性的东西灌进黑沙的肚子里，有点后怕地想……他刚刚是不是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他的老大黑沙·流云给杀了。 才这样想着，黑沙就大叫一声，急速喘息着醒了过来。 “啊！好臭！”他大叫着，忽然转头看到抱着他的回音，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娇滴滴地靠回回音怀里说：“你又救了我吗？回音。” 果然…… 这个家伙真的百毒不侵。回音脸都绿了，还好此时亚瑟也大叫了一声：“好辣，就在黑沙旁边醒了过来。” 顿时，黑沙看着亚瑟，亚瑟看着黑沙，电闪雷鸣的对视后。 “龙王！出……” “白鸟！出……” “砰！” 两个“战”字都没能说出来，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就被人用力地一推，撞到一起发出听着都肉痛的一声，为眼看就要再次爆发的大战画上了休止符。 回音抬头一看，彻彻站在他面前，手还放在亚瑟和黑沙头上，却一脸平静，就跟没干过撞晕亚瑟这件事似地，冲他露出甜美而单纯的微笑。 “彻彻，干得好。”回音表扬彻彻道。 彻彻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从黑沙和亚瑟身边走开，临走时，回音仿佛看到彻彻单纯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被亚瑟板来板去这么多回，这个仇总算是报了一点点了。 黑沙揉着剧痛的脑袋，终于没精力立刻拔剑了。亚瑟摇晃着头，好一会也找不到北。回音见日出和班尼也相继醒过来，把黑沙丢到地上，走到四人面前大叫道：“你们四个，日出·狮狂！班尼·霍尔！亚瑟·科勒！还有黑沙·流云，都给我听清楚了！休战！休战！你们听明白了吗？” “从现在开始，休战！不准打了，明白吗？”回音大叫道，黑沙才要问什么，卡夫也赶紧跑了过来，说：“休战，至少在我们走出十八重海前，你们不能打了。不要打了！” “啊？”日出愣了一下，在做出休战的决定之后，抬头问回音：“十八重海？我们在十八重海？” “是的。”回音长叹一口气，说：“我们已经进了十八重海，第一重海镜面海。” “现在，我们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回音叹息道：“如果出不了十八重海，我们全都得死。” “什么？”黑沙忽然一跃而起，冲到了船沿边，随后整个船都听到他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还没结婚啊！我不想死啊！！！！！” 真是丢脸…… 卡夫陡然间来到了人生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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