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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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白芊红踏进桂陵,使得城中万人空巷之时,却有人无心看这场热闹,儒家子弟在黄带弟子邵广晴、谈直却与刘毕的带领下,化整为零的分批离开了桂陵城,又悄悄化零为整的集结在白芊红回返秦军大营的必经之处,也就是高月入城时撞见卫庄的那个小树林。
当最后一批由邵广晴亲自率领的儒家弟子也到集合点后,刘毕便亲自清点人数。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三?刘毕一个个数将过去,数到最后一人时,手不禁发起抖来,刘毕紧张兮兮地回过头问江昭泰道:怎么只有六十三个人?昭泰,你那里还有谁没到?回五师兄的话,江昭泰答道:方才我们出城时,三师哥说他身体突然有些不适,要我跟杨安远几个师弟们先行出发。
他身体不适?刚才在城中不是还好好的吗?刘毕忍住心中怒气,尽可能语调平和的问道。嗯。杨安远点点头,答道:三师哥刚刚是这么说没错。他哪里不适?说话啊?三师哥有说他一定来吗?面对刘毕铁青着脸一连串的逼问,杨安远有点心慌,忙道:三师哥没说他身上哪儿不舒服,只叫我们先走,说他随后就到。师哥不信你问昭泰好了。江昭泰看刘毕瞪着自己也慌忙点头:方才三师哥确实是说,他随后就来。好好好。他选这个时候‘不适’,还真是好。刘毕回道。
刘毕揉着双手紧张的来回踱步,不知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停在谈直却面前。刘毕与谈直却两人不说话,心中想的都是同一回事,这下可好,邵广晴不来,八佾剑阵便发动不了。没有八佾剑阵,这里六十三个弟兄单打独搜无人能赢春老,多半要赔上性命。莫非……莫非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若是现在回城,自然可以保住这儿所有人的性命。谈直却在心中想道:只是天明此时应该还与盖聂等人同在城西客栈,他既与白芊红在一处,当然不能前去告知他计划取消。这么一来,天明依约前来之时,便只剩下他一人单挑春老、白芊红……这、这怎么行?谈直却心中暗自悔恨不该听信刘毕之言,明明早就商定要以八佾剑阵对付白芊红,刘毕却直至今天早晨都还不肯告诉荆天明实情。
谈直却急,刘毕更急,谈直却心中后悔,刘毕的心中只有更后悔。唉,我早知道三师兄会贪生怕死,这才费尽唇舌百般劝说于他。早知他会临阵脱逃,那白芊红又只带春老一人前来,我着实不应贪功坚持定要摆下八八六十四人的八佾剑阵,若是此时改用三十六人的八佾剑阵,不知还来得及来不及?原来儒家的八佾剑阵可大可小,或八人一行、一行八列;或六人一行,一行六列。先前刘毕不敢肯定白芊红真的会依约只带一人前来,便坚持摆下八行八列的八佾剑阵,如此一来,就算鬼谷四魈四人齐至,只要白芊红没有暗中伏下兵马,儒家这边都有九成九的胜算。唉,我在想什么?刘毕摇摇头,在心里头又叹了口气,无论是八行八列,还是六行六列,都得有三个黄带弟子在阵中鼎足推动剑阵,这八佾剑阵的威力方能发挥,若非如此,当初我又何必苦苦哀求与三师兄呢?谈直却见刘毕久久不语,时间一分一秒的拖将过去,便跺脚道:五师弟,不能再犹豫了。计划取消。你这就带领大家回城,我去告知天明。
十余日的殚精竭虑转眼间付诸东流,刘毕虽不甘愿,但到了此时,也只好说道:罢了、罢了。四师兄你快去,莫让天明撞进歹人手中,只是言语之间务必小心,莫要教人笑我儒家做事虎头蛇尾。纸能包得住火吗?谈直却心中早打定主意要硬闯酒楼,只是想到此时将来必为天下人所嘲笑,怅然道:唉!这个时候还顾得了颜面吗?我去了。谈直却正要走,江昭泰却叫了起来,你们看那边,定是三师兄来了。众人齐向江昭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一个白袍人手中持剑,急匆匆的向这边赶来。江昭泰与杨安远都欢呼起来,三师兄来了。三师兄来了。
大伙儿都在这儿。我没来迟吧?戚戒浊站在惊呆了的谈直却与刘毕身前,气喘吁吁地道:呼!呼!广晴……刚才广晴跟我说,说他肚子突然疼得很,站都站不直了,要我来顶他的位置。白芊红那妖女来了吗?戚戒浊缓过气来说话便也连贯,他见自己说了半天,刘毕与谈直却呆若木鸡不言不语,忍不住说道:喂!你们两个是聋了?还是瞎了?没看到我站在这儿吗?广晴他说……
他肚子疼?谈直却满脸都是轻蔑之色,没好气的打断了二师兄的话,又转头问刘毕道:五师弟,你是这件事的头儿,你说怎么办吧?
这……按照刘毕的本意,是绝不愿让戚戒浊参与刺杀白芊红一事的。戚戒浊的武功虽略胜邵广晴一筹,练八佾剑阵的时间也比自己多出不知多少,但戚戒浊为人武勇却瞻前不顾后,加上他又自恃年长,平日里除了大师兄杨宽文与师父亲子邵广晴的话还肯听上两句之外,谈直却与刘毕都极难叫得动他。刺杀白芊红一事,既是刘毕一手策划主导,大家早就说好待会儿动起手来一切唯刘毕之命是从。刘毕心中着实没有叫得动戚戒浊的把握,虽明知邵广晴绝不会来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三师哥,他真的不回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戚戒浊狂奔至此见刘毕脸上毫无欣悦之色,也是满脸不高兴,呛道:他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怎么来?
那好吧。刘毕权衡事态,终究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错过大好良机,便道:那就请二师兄代替三师兄的位置。不过……不过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你这是跟谁学的?还请二师兄务必听我指挥才是。知道啦、知道啦。戚戒浊不耐烦的回道。刘毕心中暗自叫苦,却不敢说,只好转头对在场众人吩咐道:大伙儿这就散开,按原先安排的位置躲好。客栈里酒宴一散,荆天明便会火速赶来会合。
众人闻言旋即抽出长剑,各自掩身在草叶或树林之间。刘毕自己也低低的伏下身去,不多时掌心便沁满了汗水。刘毕回想自己投身儒家门下未久,八佾剑法新学乍练,虽说上阵杀敌过几次,如今见血已不再像往日般动辄发抖,但这么大的事毕竟也是头一遭经历。刘毕脑中胡思乱想,猜测着等会儿是真能为百姓除害、为父母报仇呢?还是枉自害自己送了性命?初时他心中纷乱,万般头绪攒动,但随着时间过去,脑中反倒渐渐空明起来,那日项羽所言句句实言,但愿我们能一举成功,而不是害得路先生功败垂成才好。自己那日使计气走项羽,此时想来好生有愧,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先去见项羽一面,跟他道歉呢?但转念一想,你项羽说的句句是实,难道我刘毕说的便有假吗?为什么事事都非听你项羽的不可?刘毕正乱想时,前方不远处却隐隐约约地传来人声。
白芊红打从出了桂陵城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她深深后悔自己竟然和路枕浪定下三月内破城的约定,本来自己算无遗策,拖也要将路枕浪拖死在桂陵城,只等王贲攻下临淄、俘虏齐王,到那时路枕浪独守一座孤城,腹背受敌,为了能使城中百姓活命,还怕他不来自己面前跪地投降?可如今,三个月内要破城,自己真的办得到吗?
春老爷爷,白芊红想到这儿忍不住抱怨道:出发前我不是再三跟你说,要你千万提醒我别中了人家的激将法吗?嘿。你自己跟人家三次击掌为誓,多豪气呀!如今却来怪我来了。真是的。三个月之内不能破城,我可得自杀哪。不怪你,怪谁?你这个女娃儿向来心高气傲,连自己的性命都敢拿出去跟人对赌?春老在四魈之中只与白芊红交好,听她牵拖自己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可那路枕浪也真厉害,你十二岁就进鬼谷,十八岁就跟我齐名,可老爷爷我哪,直到一两年前方才看出,你这女娃儿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那路枕浪才跟你对阵了多久?就抓住了你的弱点,不容易。真不容易。你还赞他!白芊红还要抱怨,却被春老给一把拉住。
白儿,小心。我看前头的树林子有点古怪,只怕有人埋伏。白芊红望着眼前浓密的树林,摇摇头道:春老爷爷多心了吧?路枕浪何其磊落,断不会背信派人刺杀于我。唉,你瞧瞧。人都说女心向外,半点儿不假。还怪我夸他?春老口中开玩笑,同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打量着周遭环境,你若问我的意见,爷爷倒觉得那个路枕浪比什么卫庄好得多了。我看啊,索性这场仗甭打了,你干脆嫁给那路枕浪。啧啧啧,郎才女貌啊。你们年龄又近……白芊红脸上一红:爷爷别胡说了,那……那不一样的。
嘿嘿。春老浅笑一声,猛地飞身而起,便向东首一棵大树上扑去。那树上伏得一人,见春老向自己扑来并不逃跑,反而从树上跃下,刷刷刷便是三剑连环疾向春老上盘刺去。疑?春老于半空之中,尚能转身避过来剑,他见那年轻人好生面善,不禁说道:你是……
白芊红在树下却已叫了出来,你是荆天明!原来白芊红前脚刚走,荆天明便悄悄溜走火速赶来,这才比他们快了一步。荆天明见二人认出他来,也不答话,脚一落地随即一个转身,剑下便是星移斗转、众川奔海、拂袖而归三招递出,剑剑皆指向春老,仿佛白芊红并不在场似的。
好剑法!春老何许人也,当然便立即认出了百步飞剑,他不欲正对其锋,只是接连闪避,使的身法虽然怪异难看,却在剑光中穿来插去,荆天明接连递出的一十二剑,连一剑也沾不到他的衣衫上。
怎的荆天明使的百步飞剑,似乎与卫庄使的有些不同?白芊红在旁看戏,想起那日自己与卫庄在竹林对战,卫庄一招之间便制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她武功虽非一流,眼光却是独到,不多时便想到,是了,卫庄使剑时如绵里带针、雾中飞霜煞是难辨。而这小子使的百步飞剑,一招一式间却有空隙。白芊红哪知道卫庄所使的百步飞剑,连盖聂本人都不曾会使,只道莫非是盖聂终究疑心荆天明心向大秦,这才留了一手。但白芊红毕竟对此毫不关心,当下再不细想,只是静观暗记荆天明剑中招数,希望借此洞悉卫庄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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